饭盒·菜刀

耿　耕

王二没有在国企当官的时候,还是下面的一个工人。

那天,王二上班迟到了,被他们车间主任抓个正着,被考核了十元钱的奖金。王二想了三天三夜,心里还是不能平衡。单位有那么多人迟到早退,为什么就扣我的钱,这实在不公平。

王二在觉得不公平的第二天,便拎了一把椅子,拿着一个饭盒,坐在主任办公室的门口,一边敲饭盒,一边唱着《国际歌》。第一天唱的时候,主任从办公室里伸头看了王二一眼,马上又缩了回去。第二天唱的时候,主任连头都没有伸,第三天也是如此。倒是车间办公室的管理人员们,在王二第一天唱的时候,出来劝了劝王二,可王二根本没有听,而且还骂了人家几句。所以第二天唱的时候,连劝的人都没有,管理人员们都找着理由离开了办公室,只有王二一个人唱独角戏。

车间主任是没地方跑的,因为只要在上班时间,主任走到哪里,王二便敲着饭盒跟到哪里。王二唱到第五天的时候,主任突然拉开办公室的门,大声地问王二:“你到底想干什么?”王二停止了敲饭盒与唱歌,说:“我只想要我那十元钱。”主任从自己口袋里摸出十元钱,递到王二手里说:“小子,我算认识你了,歌唱得这么难听还有脸唱,拿着钱你有多远给我滚多远。”说完便重重地关上了门。

现在王二当官了,也做了车间主任,只不过现在都叫部长。王二每次与人说起这个事的时候,都会意味深长地说:“他怎么一点原则性都没有,这集体定好的事,怎么能说改就改呢?”王二这是在说他原来的主任,可他现在的手下却听出王部长是个很讲原则的人。

王二终于讲了一回原则——一位青年在开车床时,没有按规定劳保着装。所以王二在会议上气愤地说:“现在全国都在狠抓安全工作,所以我们部里要杜绝这种违章行为,对这种与生命有关的事,一定要加大考核力度。我建议扣发当事人一百元奖金。”

会议的第二天,当事人走进王二的办公室,并随手关上了门,然后走到王二的办公桌前说:“你为什么要扣我的奖金?”

王二看着当事人慢悠悠地说:“你不知道?那么说你从来没参加过安全学习?那些安全规定你也是不知道了?”可当事人根本没答他的话,只是直直地看着他。王二站起身来,盯着当事人说:“那好,我告诉你,你那天违章了。”

这回当事人说话了:“谁说我违章了?谁看见了?”

“我看见了,你那天没戴防护眼镜,那铁屑如果溅到眼睛里怎么办?而且你还戴着手套,如果……”

可当事人没让他说完,只是把手一扬,王二的眼前便是一道白光,然后便是咣当一声响。王二的办公桌上便多了一把菜刀。“你现在看见了什么?”当事人冷冷地问。

王二往后退了一小步,身后的椅子便发出一些声响。“你想干什么?”对自己单位的同事,王二是熟悉的,眼前这位当年在社会上可是个打架的主儿。

当事人没在意王二的反应,还是冷冷地说:“你现在看见了什么?”

王二看着当事人说:“刀,我的桌上多了一把菜刀。”

“错。”当事人说着手又一扬,桌上又多了一把菜刀。“这说明有时候人会看走眼的。我敢肯定我当时并没有违章。”说着当事人拿起桌上其中的一把刀,用手在刀锋上试了试,然后又掂了掂刀,说:“这把剁肉不错,刀快而且重,拿在手上有分量。”说着便比划了几下。

王二跟着那挥舞的刀光,似乎下意识地应了几声。“那是,那是。”

当事人停下挥舞的刀,笑着说:“你是说你确实看走了眼,我当时并没有违章,没有违章也就没有处罚了。”

王二看着当事人与当事人手上的刀,有些艰难地点了点头。那当事人便抄起两把菜刀,转身朝门外走去。

后来有人问王二,这算不算讲原则。王二很认真地回答:“现在都讲究以人为本,只要有了人,就什么都有了,所以我这样做是坚持最高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