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奎山
憨宝说,娘,给我蒸一锅豆包。
娘说,憨宝,你又干啥哩?
憨宝说,我出去打工呀。
娘就给他蒸上一锅豆包。
憨宝背上豆包就出发了。
别人打工都是坐汽车,坐火车,憨宝啥也不坐,憨宝步行。憨宝有自己的逻辑:出去打工就是挣钱哩,还没挣到钱,就先花钱?因此,憨宝啥也不坐,憨宝步行。经常的情况是,一锅豆包还没有吃完,憨宝就找到活儿了。夏天天气热,豆包不几天就馊了,长毛了。憨宝不怕,照样吃,吃了也不拉肚,也不生病。娘就说,这个死憨宝,吃铁也化。
别人找活干都是到劳务市场,憨宝直接到工地。看到哪里在盖大楼,憨宝就过去了,问,有活干没有?领班的过来看看,见憨宝站在那里就像一截黑铁塔,就指着地上的盘圆说,给我搬起来试试。憨宝弯腰搬起盘圆扛到肩上,大气都不喘一口,旁边的人都瞪大了眼睛———一个盘圆有四五百斤呢。领班的点点头,说,中,留下来吧。憨宝就留下来了。推砖,推和好的灰浆,别人都是两人一辆车,憨宝一人一辆车。领班的说,下次再评十大杰出民工,咱们都投憨宝一票。
也遇到过黑心的人。那天,憨宝正在路上走,有人过来问他,干活不干?憨宝笑笑,说,咋不干,正找活干呢。那人就说,跟我走吧。憨宝就上了一辆中巴车走了。是一个窑场,四周都用铁丝网拦着,大门那里,保安牵了一条大狼狗把门,除非从天上才能飞出去。憨宝在里面干了两三个月,一分钱也没有落到,还吃不饱。后来,憨宝发热连续几天不退,窑场怕人死到里面了,就用一辆三轮摩托把憨宝拉到远远的地方,扔到了路边。昏迷之中,憨宝嗅到了一股浓郁的麦子的香味。憨宝打了个激灵,醒过来了。憨宝心里说,呀,麦子快熟了,我得赶紧回去帮娘收麦子哩。憨宝果然在娘正发愁的时候赶到了家里。
割了麦,憨宝说,娘,给我蒸一锅豆包。
娘说,憨宝,你又干啥去呀?
憨宝说,我出去打工呀。
娘就给他蒸了一锅豆包。
憨宝背上豆包就出发了。
夏天天气热,憨宝就乘夜晚走路,又安静,又凉快。走着走着,迎面过来一辆大卡车,哇哇地叫着,大灯贼亮,晃得憨宝睁不开眼睛,憨宝就往一边躲。退着退着,憨宝一脚踏空,掉到了一座大桥的下面,失去了知觉。第二天早晨,一个放羊的老人发现了憨宝,找了一辆架子车,把憨宝送到了附近的一家医院。医生一看,憨宝的一条腿摔断了。憨宝指指自己的上衣口袋,医生从里面找到了一个二指宽的小本本,上面有一个电话号码。电话打通了,接电话的是憨宝的姐姐。姐姐听说憨宝的腰摔断了,“哇”的一下哭了起来。然后,姐姐借了钱,和姐夫一起把憨宝接了回去。憨宝住了一个多月的医院,花了三千多块钱,才把腿接好了。
腿一好,憨宝说,娘,给我蒸一锅豆包。
娘说,憨宝,你又干啥哩?
憨宝说,我出去打工呀。
娘说,还出去呀?
憨宝说,不出去咋办?
娘说,出去也挣不着钱。
憨宝笑笑,说,咋挣不着?我还要给你领回来个洋媳妇哩,进了门就朝你叫“妈咪”,吓你一跳。
娘笑了,说,你个死憨宝。
娘就给他蒸了一锅豆包。
憨宝背上豆包就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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