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雪枫与新四军第一支骑兵团

熊申静

被中共中央誉为“中华民族英雄，共产党人好榜样”的彭雪枫将军，抗战时期在新四军中率先建立第一支骑兵团。这支部队在彭雪枫的关心领导下，迅速发展壮大成为纵横驰骋淮北平原的抗日精锐之师。

岔河镇组建第一支骑兵团

1936年11月，由红四方面军2万多人组成的红西路军，在执行中共中央关于西进甘肃、打通新疆的战略计划时，遭到国民党西北“马家军”骑兵部队的围追堵截。经过半年多浴血奋战，红西路军损失殆尽，仅剩数百人。得知这一惨败后，时任华北特科系统书记的彭雪枫痛心疾首。从红西路军失败的事件中，彭雪枫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马家军”骑兵部队有着行动快捷、冲击力强等优势，于是他萌生了红军也应建立精锐骑兵部队的想法。

抗日战争爆发后，彭雪枫先后任新四军游击支队(1939年11月改称新四军第六支队)司令员兼政委、豫皖苏区党委书记、八路军第四纵队司令员、新四军第四师师长兼政委和淮北军区司令员、抗日军政大学第四分校校长等职。在一次作战中，新四军第四师所属十一旅三十二团遭国民党顽军骑兵部队的袭击，损失惨重，这使彭雪枫痛下决心要尽快建立自己的骑兵部队。

1941年7月中旬，第四师遵照华中局指示，在仁和集召开了军政委员会扩大会议。彭雪枫在大会讲话中，总结检查了津浦路西反顽斗争失利的经验教训，对过去的军事、政治、干部政策和地方武装政策等方面工作进行了认真细致的分析，对存在的缺点、错误进行了深刻的自我批评，并主动承担了路西反顽斗争失利的主要责任。会后，彭雪枫同师政委邓子恢等讨论研究了建军整训工作。彭雪枫在发言中强调指出：“关于整编，有的要合并，有的要地方化，有的机关要撤销，可是，我同张震参谋长多次谈过，我们要搞一支快速部队，也就是说，要新建一个骑兵团!”邓子恢插话说：“噢，要搞支骑兵……”“我提出这个建议的原因是这几条：第一，这里是大平原，骑兵能发挥比较大的作用；第二，这里能买到马，洪泽湖边上草多，喂马不困难；第三，我们搞好津浦路东后，还要打回路西。那里的敌人有骑兵。我们也要搞一支精干的骑兵，来对付敌人的骑兵!”

经过热烈的讨论，邓子恢最后站起来总结发言，他说：“我完全赞成雪枫同志的想法。雪枫同志有一个全面的建军指导思想：既要有以步兵为主的主力部队，又要在各县、区发展众多的地方武装，还要有遍地开花的广大民兵。另外，还要有一支机动性大的精干快速部队，也就是我们要有个骑兵团。这样，几个方面结合起来，我们整编后的部队，就较为全面了。”

见大家没有不同的意见，彭雪枫就掉过头来对张震说：“是不是把你们司令部研究的具体方案谈一谈。”彭雪桐继续说：“早在津浦路西，我们就要各旅、团搞起骑兵排、骑兵班。现在，师部的特务团有一个骑兵连，十一旅已经把三十二团一个连改成骑兵。十旅、十一旅还都有骑兵排。把这些分散的骑兵集中起来，可以先搞起三个骑兵连。骑兵的编制一般是一团四个大队，目前基本上可以搞起一个骑兵团。”他说：“我正在看一本记述苏俄内战的书。俄国十月革命后，打了3年内战。他们在顿河大草原上，主要是使用大队骑兵打垮了白匪军。现在要尽量拔一些当过骑兵的同志去工作。我还想把乘马尽可能抽出来，把我们身边那些机灵的警卫员、通信员放出去当骑兵，还要抽些步兵里的坍排长来当骑兵!”

同年8月1日，师直属骑兵团成立大会在淮宝县岔河镇召开。彭雪枫因故不能参加，遂委托张震代他宣布了正式成立骑兵团的命令。此后，历时3个多月的建军整训工作在第四师全面铺开。

关心骑兵团建设

骑兵团的战士们多是从步兵团队调来的战斗骨干，他们虽然作战勇敢、作风顽强，却没有受过骑兵的正规训练，所以在战场上问题不断。除了马匹不足、马装具差之外，由于战士们的骑马和训马技术不过关，致使其在向敌军发起冲锋时经常有从马背上摔下来的情况，马匹受枪声惊吓而乱窜的情况也时有发生。这些问题都没有逃过彭雪枫的眼睛。

一天，彭雪枫派人将骑兵团副团长周纯麟找来，在认真听取了他的汇报之后，关切地问道：“你们的马匹和装备情况怎么样?同你在新疆当骑兵时相比怎样?”周纯麟坦言相告：“我们现在的马匹和装备，同我在新疆带领的骑兵简直不能相比。马匹既少又差，很不适合骑兵用，马装具更不行，连把马刀都没有，不像个骑兵的样子。”彭雪枫温和地说：“这些我们也看到了。现在，我们要自己动手，积极解决。我国师里几位领导同志已经商量过，决定拿出3万元准北币给你们。”

周纯麟返回骑兵团后，将彭雪枫的话向战士们传达。官兵们就像过节似的兴高采烈。有人掐指计算，这3万元淮北币竞相当于全师指战员半年的菜金，于是大家感慨万分地说：“师长建设骑兵团的决心真大啊!”很快，马匹及其配套的马装具买回来了，饲养和训练马匹等有关具体制度也制定了，一场爱马、养马和训马的热潮迅速在骑兵团掀起。当大家拿到新购置的马刀时，纷纷在刀把上精心地缠上布条，并给马刀起名叫“雪枫刀”。为此，团指导员王开一还编了快板：雪枫刀，明晃晃，千锤百炼是好钢。一马扑到敌阵前，势如破竹谁敢当……

这年冬季的一天上午，彭雪枫又将周纯麟拔来谈话。他抽着烟，把这位副团长仔细地端详了一番，询问起周纯麟的经历来。当周纯麟讲到在新疆的那段革命历程时，彭雪枫问他：“听说你带过骑兵?”周纯麟回答说：“那时新疆的盛世才还没有叛变。党中央代表邓发同志找我和曾玉良谈话，分配我到新疆喀什去当骑兵连长。”“你在红军里当过骑兵?”彭雪枫继续问。“我在红军里没有当过骑兵，上马还要通信员牵着马，就着田埂才能上去。在新疆那几年里，我们拼命学习，才学完了骑兵的全部科目，经过几次考试，还得了奖。”周纯麟说。见彭雪枫听得饶有兴致，周纯麟便滔滔不绝地讲起来。讲到马术动作时，他禁不住从板凳上站起来，在师部的石板地上，比划着怎样做马上劈刀的动作，怎样跨越障碍物，怎样做马上特技等。针对彭雪枫的询问，周纯麟又详细地讲解了骑兵的各种战术，令首长频频点头。继之，彭雪枫又问周纯麟：“你看，我们目前这个骑兵团，打仗行不行?”“照我看，下马徒步，还只能打点小仗，骑马作战根本不行!因为基本的一套还没学。”周纯麟实事求是地说。“我看，就要照你在新疆学的那套，进行骑兵的军事训练，搞起我们自己红色的哥萨克!”彭雪枫郑重地告诉周纯麟，师里决定任命他为骑兵团团长，并派师政治部民运部部长康步云当团政委。彭雪枫走上前去，紧紧地握住周纯麟的手，恳切地说：“你一定要下决心把骑兵团搞好!”“请首长放心!”深感责任重大的周纯麟，郑重地向彭雪枫承诺。

此后，骑兵团集中在泗阳县界头集、大江庄一带，开展了短期的突击训练和纪律整顿。期间，彭雪枫亲临训练场进行

指导，并给骑兵团指战员上纪律课。针对骑兵团官兵中存在的违反群众纪律的问题，他在讲课中严肃地指出：“我们是人民的骑兵，在敌人面前我们永远是猛虎，在人民面前我们永远是绵羊。我们与人民是鱼水关系，没有水，鱼就要死；没有群众的支持，我们就要打败仗，就不能最后战胜敌人，就不可能夺回我们的路西根据地!”

通过整训，骑兵团面貌一新，政治素质有了明显提高，军事技术进步很大。1942年初春的一天上午，彭雪枫专程来到界头集训练场，观看了骑兵团的汇报表演。先是队列操练。当骑兵们排成三路纵队由慢步到快步整齐地行进时，彭雪枫严肃的脸上绽出笑容，他对团长周纯麟说：“你们这队形，同打陈道口时那种杂乱无章的样子，大不相同了。你还记得吗?”周纯麟点点头。他回想起1941年，彭雪枫率部在陈道口与敌顽激战时，由于一股国民党顽军从东面扑过来增援，致使溃敌乘机逃脱了。当时，骑兵团奉命追击敌人，在冲锋时队形散乱。接下来，又相继进行了马术和马上特技表演。其中冯福林娴熟、惊险的跳上跳下动作令彭雪枫尤感兴趣。操练完毕后，彭雪枫在团干部陪同下去吃饭。前往团部时，他特地将冯福林叫到身边，边走边谈，十分详细地询问了解了冯福林的身世、经历。得知冯福林自小就会骑马，他高兴地问：“你练马术有什么经验?”“练马术，一是要胆大敢干，二是要有体力，三是要不怕摔……我们不知道要从马身上摔下多少次，有人摔伤住院，有人摔得不想再练了。可是，指战员提出了口号，叫做‘不怕摔、不怕累，就怕当乌龟!大家把劲一鼓，拼上了，摔死拉倒，摔不死还得练!练会了也就不摔了。”冯福林滔滔不绝地说。随后，彭雪枫对骑兵团发表了讲话，当谈及官兵们为苦练马术而吃了不少苦头时，他说：“平时多流汗，战时才能少流血!你们不是马戏团。练不是为‘看，练是为‘战。练马术是为了练技术，练胆量，练体力!”最后，他特别强调要求：“你们上马要像蚱蜢一样敏捷，骑在马上要像磐石一样稳固!”

向津浦路西进军

每年夏收季节，敌军都要到准北平原来抢粮食。1942年夏，骑兵团积极响应上级党委关于保卫夏收的号召，全力投入战斗，消灭了在泗县东北归仁集一带抢粮食的敌人。彭雪枫大为高兴，决心要进一步充实、扩大骑兵团，为此，他在四师政工会议上提出了这一计划，并号召各单位首长让出坐骑，送到骑兵团。会后，他便将自己已骑乘了多年的那匹绰号叫“火车头”的大青马送交骑兵团作战马。

1944年8月15日，彭雪枫奉命率第四师主力5个团向津浦路西挺进。此时距四师主力撤离滓浦路西，进入皖东北抗日根据地已有3年多了。西进途经泗洪县濉河边上的坝头时，他还专门来到骑兵团第五大队视察。时逢该大队正奉命用船只在濉河上搭建浮桥，了解到有位干部在向渔民借调船只时，因渔民有点不情愿，就对渔民发了火，彭雪枫立即将大队长按来，批评他说：“你是经过长征的老兵，你底下的干部向老百姓发脾气，如果我们没有人民支援，我们怎么能打到路西去呢?又怎么能在路西站住脚呢?有些老乡不愿意借船，那是因为怕把他的船搞坏。船是他全家的命根子。我们要替船老大想一想，向他们讲清道理，说明损坏了船，一定赔偿。不能不讲清道理就强迫命令。”这时有许多渔民围过来，他们听了彭雪枫这番话，纷纷说：那么大的干部，还关心我们的船，他的话真说到我们心里去了。于是，深受感动的渔民争柜把船撑过来，借给第四师使用。浮桥很快就搭成了。

彭雪枫率领包括骑兵团在内的第四师主力，迅速越过津浦路，对萧县西南的小朱庄守敌实施包围。经过激战，于8月23日击毙了顽敌纵队司令王传授及其部下300余人，俘敌1300人，并争取了吴信荣部起义，取得了首战大捷，从而使四师重返淮北津浦路西的大门洞开。

九月上旬，彭雪枫率部继续西进，横扫顽敌，基本上收复了豫苏区8个县的广大地区。指挥部决定由步兵骑兵相互配合，一举歼灭驻守在夏邑县八里庄的敌军李光明支队，以拔除这个威胁新四军侧后的心腹之患。这天夜里，在向八里庄进发时，彭雪枫始终与骑兵团官兵们走在一起，他和周纯麟一前一后，马匹紧靠着，边行进边悄声交谈着。他带有总结式的说：“这次打小朱庄，你们很勇敢，重要的还在于你们埋伏得好。”周纯麟说：“师部事前交待任务时，要我们一定不要暴露。另外，可能敌人也不知道我们来了这么多骑兵。”

彭雪枫说：“这么多马，没暴露，不容易。村子南边二三里路就是山。敌人如果突出去抢占住山，那就麻烦大了。”

“当时，我就怕敌人突出去占山。”

“你们先放出一个大队，直插到南边，截断敌人去路，这很好。另外你们的队形组织得也不错!”周纯麟说：“当时，敌人刚被三十一团打出圩子，突围的敌人很密集，我们好多人就急于出击。”彭雪枫插嘴说：“那不行，要等敌人都出了圩子，再出击。”谈着谈着，彭雪枫突然话锋一转，问周纯麟：“你看国民党的骑兵同我们骑兵有啥不同?”“在黄河西，我们西路军同国民党西北骑兵打了不知多少仗。一般说，他们多是把马当作驮载工具，主要利用马来运兵运装备，运到你跟前，再下马徒步打。那时，我们走了一夜路，累得要死，刚住下，还没来得急筑工事，可他早就睡好吃饱，一两个钟头就赶到了。其实，他战斗力并不强，就是利用他有驮载工具，老缠住你打，所以，我们吃亏。当然还有其他方面原因。”周纯麟说。“我们现在的骑兵呢?”彭雪枫问道。“我们主要是马上作战，利用马的集群冲力，把敌人的建制搞乱，然后再收拾他。假如我们搞下马徒步战，除去拉马桩的，一个团还不如步兵一个营，又没有重武器。”“对!你们主要打野战。你们追击时碰到大股敌人守庄子，吃不掉时，就先抓住他，派人叫步兵来消灭他。总之，你们骑兵团指挥员，不能只顾带头冲，要学会指挥!”说完，彭雪枫便快马加鞭，带着警卫员等赶往前面去了。

9月11日中午时分，彭雪枫派通信员通知周纯麟说：“八里庄敌人要突围了，你们骑兵团赶快打突围的敌人!”战斗很快就结束了，当周纯麟兴冲冲地将俘获的敌支队司令李光明押至指挥部所在地八里庄天主教堂准备向首长报捷时，却见身盖毯子的彭雪枫躺在地上，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得知师长因中流弹而牺牲，周纯麟立时就惊呆了，简直不敢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一直守护在彭雪枫遗体旁的张震对周纯麟说：“现在事关重大，要高度保密，绝对不能传出去!现在我要带二十五团掩护师长走，你赶快把李光明带到三十二团，交给张永远。要李光明到顽抗的敌人那边去喊话，叫里面的人赶快出来投降。”周纯麟迅速完成了张震交待的任务后，便从骑兵团派出一部分人马，参与执行彭雪枫灵柩的护送任务。

1945年2月上旬，彭雪枫追悼会在洪泽湖西边的大王庄隆重举行，骑兵团官兵尤为悲痛，人和马都披戴着黑纱，他们直至将师长灵柩送到墓地，填土掩埋之后，还悲痛欲绝，久久不肯离去。彭雪枫为新四军第一支骑兵团的建立倾注了大量的心血，这支队伍后来在我军各个时期的战斗中不断成长壮大，发展成为一支骁勇善战的战场铁骑，为革命战斗的胜利立下了汗马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