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守忠
俺大是个牛经济,用庄上人的话说,就是戳牛屁眼的。
戳牛屁眼的也没有什么,比庄上摸鱼的、下黄鳝笼子的、割小柴的强多了。不仅钱来得快,而且还能认识好多人。在铁路南十几个村,提起俺大“小六哥”的外号,可以说是家喻户晓了。一次,俺拉一平车萝卜去平明卖,路上胎爆了,修车的问俺是哪庄的,俺说了俺大的外号,人家不仅没要钱,还给俺倒了一碗水喝,说俺大是大好人,曾经帮他家的牛卖过高价钱。
说心里话,俺现在能上到高三,还亏得俺大农闲时干牛经济苦的钱,要是光靠种地,俺现在早下学堂了。俺弟兄六个、姐妹一个,俺排老六,现在只有俺一个人上到高中,弟弟上到初二,学习成绩也不错,可是看到家里实在供不起两个人上学,就自己退学不念了。大哥、二哥、三哥、四哥都结过婚,分开另过了,俺弟兄太多,俺大没有钱为各家盖房子,就让各人分家后自己找地方住,说是要自力更生。俺家三间正房旁边的两间边屋,就是几个哥哥结婚的过渡房。大姐的亲事也定了,过完年就结婚。俺在乡中学读书,每星期回家一趟,每次带5块钱和一罐头瓶萝卜干,就是一星期的开销了,当然饭票不在内,那是俺自己带的大米在学校食堂换的。有时候,俺大赶集,在牛行苦到现钱了,他也会直接送到学校给我。不过,我是不欢迎俺大上学校找我的。倒不是俺大长相差,俺大是个大个子,比俺班一米八六的体育委员马小兵还要高一点。俺最难为情的是俺大的穿着。俺大不论是夏天还是冬天,一年到头上身的纽扣从来没扣过,而是用布条勒在腰上。说是布条,其实就是农村死人用的孝搭头,有两米长左右,他在身上箍两圈后,简单挽个结,就当腰带用了。他的腰带从来没有洗过,整天黑呼呼、脏兮兮的。好在俺们家家族大,平均不到三年,就会有一个长辈去世,俺大也就会自动换上一条新腰带,所以俺大的腰带一般也不会超过三年。最让俺难堪的是,俺大穿的裤子,裤裆的鸡圈门从来不关。我知道他里面是穿了内裤的,走光是绝不可能的,不过毕竟是很不雅观的。特别是在我们班女同学面前,让我很是无地自容。我就直接向俺大说过,你以后不要上学校来,缺钱我就去家拿。俺大听后一愣,弄不清怎么回事。不过,后来他还真的很少上学校来了。
俺东拉西扯了这多么,该说说俺大让俺牵牛的事情了。
星期天下午,俺大对我说,麦墩湖村有人想买俺大从灌云贩来的对帮沙牛,他一个人不好牵,叫我和他一起牵送去。我想麦墩湖离俺家不远,就在铁路南面,来回也就个把小时,我把牛送去再去学校也赶上,所以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路上,俺大跟我说,这家兄妹两个,家里开加工房,很有钱,还说儿子在煤矿当干部,闺女19岁,比俺小两岁,还没有对象。俺大跟我说这些干什么呢?我就感觉很烦,说俺们快走吧,送完牛俺还要回校呢。俺大就不再说什么了。
很快俺们就来到了麦墩湖,巧的是,这家就住在庄头,俺大和那家主人打过招呼,说牛我给你送来了,看看怎么样。主家连忙说,不慌不慌,屋里坐,屋里坐。我把牛栓在他家磨盘上,心想进不进屋呢?考虑再三,觉得还是应该上屋里坐坐再走比较好。路过这家锅屋,就看到有人在烧火炒菜,锅屋里飘出香喷喷的味道。走进堂屋,就见屋里早已坐满了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大约有六七个,一看我进屋,就都停止了说话,齐刷刷的用眼睛打量着俺,弄得俺很不好意思。
“这就是俺家小五子。”俺大对他们家人介绍说。
“长的不错。”
“个子怪高。”
“脸怪白。”
我听到的都是赞美声。我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跟。我赶紧对俺大说,我要回家了,晚上还要回学校。
“不慌不慌。吃完晚饭再走赶上。”还是那家男主人的声音。
“小香还不去帮你妈炒菜!”男主人对身边的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说。我这才注意到男主人身边还站着一个漂亮的女孩。就看她脸一红,转身就朝小锅屋跑去。
“这就是俺家小香。”男主人没话找话地说。
我一下子明白了什么。
“大,我走了。”大还没有反应过来,我已经跑出了他家的过道。俺大跟我来到庄头,把我拦住,看看四下无人,就开导我。
“这家看中你了,你就答应下来吧。”
“不行,我还在上学呢。”
“这叫双保险,知道吗。”
“什么双保险不双保险嘛。”
“你看,你要考上大学了,这学费他家不会不问的。万一考不上,这媳妇也有了。这不双保险吗。”
“我不同意。”我想我要是答应了这门亲事,将来考上大学,有了孩子,户口随女方还是农村户口,那我大学还不是白上。所以我是坚决不找农村女的的,除非将来考不上大学再说。
“那,那你?小五子,我得把你们都巴成功啊。不能有一个打光棍啊。要不让人骂啊。”
“打光棍就打光棍,反正我不同意!”
俺大看我不开口,气哼哼地走开了。我也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责任编辑赵宏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