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致用：从“高官”到“农民”

曹　辉　黄　维

在湖南省岳阳县筻口镇西冲村，一条幽静的小路通向一座红砖砌的小院子。小院的前面是清澈的鱼塘和挂满果子的果树，周边群山起伏，满目苍翠。

这个院子的主人，是全国政协原副主席毛致用。他从这里走出，在外闯荡了大半个世纪，主政过湖南、江西多年。5年前，他从全国政协副主席的位置卸任之后，从北京直奔家乡，住在原有的几间瓦房做了一介农夫。

做新农村的示范户

谁也没有想到，一位国家领导人卸任后会选择回乡务农。

2003年3月中旬，卸任全国政协副主席的毛致用，没有留恋繁华的都市生活，待全国“两会”一结束，就轻车简从直奔西冲村。有人议论，这个人真傻，干了一辈子的工作，退下来也不在城市里享清福，不知回农村来干什么。

“乡下好啊，空气好、水好、蔬菜好。”毛致用并不认为自己傻，他说自己对农村有一种割舍不断的情结。他曾在《农业·农村·农民》一书中写到：“我出身农民，来自田野。是农村的水土养育了我，是党教育培养我从一个农民成长为党的地方领导干部。不管地位如何变迁，我心中始终保持着与土地、与农民那份天然的亲切与关切。”

毛致用回村时，村里把他要住的院子进行了平整，镇里出钱把院子抹上了水泥，毛致用按成本价如数把钱还给了镇里。不过，毛致用的亲朋好友当时有些担心，毕竟乡下清苦，生活寂寞，从庙堂之高到江湖之远，反差太大。

毛致用明白亲朋好友的心思。他没说多余的话，而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做起了自己想做的事。一回到农村，他就在屋后的山上盖了一间鸡棚，养了80多只土鸡。同时，他还承包了村里的一眼鱼塘，种了一块菜地。他在鱼塘里养了鲢鱼、鲤鱼、草鱼、鲫鱼。在鱼塘边，他请人建了一栋猪舍，安排他的一个侄儿养猪。猪粪就用来作自家沼气池的原料，发酵后的猪粪再被利用来养鱼、种菜。

起初，村里的年轻人看他干农活有些吃力，都争着要帮忙，但他谢绝了：“回家来就是务农的，要自己动手。”如今，他家的菜地、果园、鱼塘、猪栏、鸡舍，已像模像样。看着自己的“杰作”，毛致用兴致高涨：“我是农民出身，种点地没问题，我还想做个新农村的示范户呢”；“我种的菜不打农药，不施化肥；我养的鸡和鱼，不用任何添加饲料，自己吃不了那么多，就去送人。”

借用“老面子”扶贫助困

毛致用曾长期主政两个农业大省，曾就“三农”问题撰写专著，提出过不少富有创见的建议和意见。如今，他仍在关注并思考这个问题。

他回西冲后，没少为村里的事情操心。他说：“农村的事情比较多，首先要办好两件事，即生态和道路。生态要从沼气入手，有了沼气，封山育林、涵养水源就成为现实；路修好了，不仅方便出行，生产生活资料运进、农副产品运出也都方便了。”他曾在江西赣州推行“一栏猪、一口(沼气)池、一片果”生态农业工程，被誉为“赣州模式”，后来成为全国典范。西冲村当年发展沼气有些慢，他一急之下，竟从江西找人来西冲督办。现在，当地农村沼气普及率位居全省前列。

“有了沼气，农民就不砍树了，连茅草都不割了，生态也就好了。”现在，西冲村凡是有条件的农户都用上了沼气。村里的山上到处是松树、竹子、枫树，整个山村碧山翠野，溪水清澈，生态环境得到了有效的保护。

要致富，先修路。“修路得花钱，村集体要有收入就好办。”为了发展集体经济，毛致用从江西农业大学请来教授，而且带头捐了2万元，鼓动村民集资为村里建起了两个养猪场。后来，他又通过多方联系，把养猪场承包给香港老板，签订了30年合同，每年上交村里17万元。有了大猪场的带动，现在西冲家家户户都在养猪，多的超过100头，全村年出栏超过1万头。如今村里生猪80％出口到香港，人均收入超过5000元。

1995年以前，在整个镇上的58个村中，西冲排名50开外。因为穷，小伙子娶媳妇都困难。现在西冲村户户通公路，农村经济建设走在岳阳市前列。“邻村的姑娘都想往西冲嫁，可惜我们村里的小伙子没有那么多，娶不过来。”村民毛昌荣自豪地说。

近两年，毛致用看报纸上常刊登各地建设生态文明村的事儿，他一琢磨就与西冲的村干部商议：“生态好了，文明也得跟进。建生态文明村，咱们有这个条件和基础。”

西冲村人多田少，年轻人大多进城打工去了，留守的大都是老人和小孩。

刚回家那年腊月二十四，毛致用将村里60多位70岁以上的老人请到家里吃年饭。这两年，过年不再请吃年饭了，改为登门拜访，再送上200元的红包。

现在，毛致用自己每年也拿出一两万元，资助村里的老人。但他说：“这只是表示个心意，农民养老这个大问题，关键要靠政府投入。”

为了丰富老年人的文化生活，毛致用自费请湖南省花鼓戏团、岳阳市花鼓戏团来村里演了几场，不仅老人们高兴，年轻人也喜欢。

这些年，西冲村集体收入也很可观。他建议村里每年拿出一点钱，给村里的小学老师发生活补助；对考上大学的农民子弟，奖一两千块；考上名牌大学的，重奖一两万元。村民们一合计，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成功的角色转换

回故里后，毛致用和老伴不仅完全适应了乡村生活，而且也完全融入到了故乡的风俗民情中。他们和乡亲们相处得就像一家人，大家都亲切地叫毛致用“致爹”，乡亲们都喜欢来他家里拉家常。

“农村有广阔的天地，可以串串门，唠唠家常，而在城市我只能呆在书房里。”毛致用对农村的感情溢于言表，“过去在位时，心脏有点毛病，大夫说是因为工作压力大的缘故。现在身体很好，血压、血脂、血糖等各项指标都很好，心脏病也消失了，挑个百把斤都不成问题。”

毛致用的日常生活主要是养鸡、养鱼、种蔬菜。每天早上6点多钟，他就起床了：先到鸡舍喂鸡，再到菜地里劳动，之后洗个热水澡再吃早餐；上午看看文件、书报，中午打个盹，下午再下地干活，顺手扯几把青草喂鱼；晚上7点看新闻联播，之后用热水泡脚，上床睡觉。这就是毛致用的“日程表”。5年多来，除非天有雨雪，他的日子都是这么过的。

尽管常掏钱救济他人，可老两口的生活却十分节俭。衣服坏了，补了再穿；饭菜剩了，留着再吃。

同时，毛致用对社会公益事业十分热心。每年春天，他都会与一批老同志相约义务植树。

感悟于毛致用这样的田园生活，著名画家黄永玉给他赠送了一幅画，上面画着一个老头，躺在一张竹椅上，悠闲自得地摇着扇子；不远处，一个老婆婆正端着盆子，往地面撒谷子喂鸡。画的右上方题有：“小屋三间，坐也由我，睡也由我；老婆一个，左看是她，右看是她；致用仁弟如今有此境界矣。”

在角色转换、环境改变后，生活如此怡然自得，这让所有去过西冲的人心有感悟……

（王炜荐自《新闻天地》原标题为《毛致用：从国家领导人到“农民”》本刊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