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会博物馆的中国收藏

张　杰

我们不应把所有文物流失都归结为非法贸易和武装掠夺，当年一些人迫于生计，缺少文化财产主权意识，导致大量文物流失海外，更是我们中国人应当引以为戒的。

位于美国纽约第五大道的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迄今已有近140年的历史。这期间，博物馆通过“积极募款”和“遗产馈赠”来丰富馆藏，它的收藏水平可以和卢浮宫、大英博物馆、俄罗斯艾尔米塔什美术馆相提并论，并且与这三座博物馆一起享有“世界四大博物馆”的美誉。

以意境传达中国艺术的知识

目前，大都会艺术博物馆以其超过200万件的馆藏世界精美艺术品，每年吸引着500万人次来这里参观。该馆展出的热门展品除欧洲名画和埃及丹德神庙外，还有隶属于亚洲部的大量中国文物。这些中国文物通过购买、捐赠和遗赠的形式入藏博物馆，大都会艺术博物馆也因这些中国艺术品成为海外收藏中国文物最多的博物馆之一，文物种类涵盖了上至新石器时代，下至明清的雕塑、青铜器、玉器、漆器、陶瓷、书画、服饰等各个方面。其中，中国纺织品和服装的收藏在西方博物馆界堪称第一，馆藏中国绘画近500幅。这些精美的中国艺术品代表了中国历史上各时期、各地域文化的最高成就，反映着中国文化史的发展脉络，展现出中国人的审美情趣和内涵。

在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庞大馆舍建筑中，有两处大体量展品深受各国参观者青睐，一处是埃及的丹德神庙，另一处是中国的园林。建于公元前15世纪的埃及丹德神庙，在1965年修建阿斯旺水坝时由埃及政府捐赠给美国，两年之后，这座宏伟的神庙在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成功复原。就在这座神庙复原20年之后，一座参考清代乾隆时期苏州网师园设计的中国园林在亚洲部展厅里建成，为了完全忠实于中国传统园林的风貌，构建这座园林的石木全部从中国进口，并聘请中国古建师傅来美国亲自施工。埃及与中国这两个文明古国的高大神殿和人间天堂同处一座博物馆内，同时展示自己的文化魅力，这在世界上是绝无仅有的。

而以意境传达中国艺术的知识，使观众有所感悟，是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对中国文物的独特展示手段。在中国书法的展示中，大都会艺术博物馆以园林假山中的太湖石形象作为表现书法笔势、虚实的辅助展品，用视觉上的联系讲述书法中飞白、韵律等不可能用简单文字解释清楚的审美元素。对于不认识汉字的欧美游客来说，这样的讲述再适合不过。可见，该馆的研究人员对中国文物和中国文化艺术理解之独到。

仿佛身在佛国世界

亚洲部中国藏品的展厅位于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二层。虽然这座博物馆的主体是有穹顶、拱券及装饰的文艺复兴风格的老建筑，但中国佛教艺术大厅却是简约至极。宽敞明亮的大厅中，陈列着来自中国的佛教艺术品，整个场馆充满着静谧和庄重的气氛。在这些作品中，一幅长约15.2米、宽约6米的元代《药师经变》壁画几乎铺满了墙壁，成为最引人注目的展品。壁画主尊绘有一佛二菩萨，另绘有众神及供养人，线条极富动感和张力。坐在壁画前的长椅上凝望，人们能感受到宗教艺术的宏大气势。在大厅中，陈列着数尊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大型佛教造像，参观者在佛与菩萨之间穿行，仿佛身在佛国世界。一尊北齐菩萨立像以其高大的身躯几乎成为大厅的视觉中心，带有犍陀罗风格的硬朗雕塑手法使菩萨的面庞呈现庄严的法相，而身上璎珞饰物却透露出中国世俗之气，彰显着这件精美艺术品的文化属性。而鲜为人知的是，这尊高大的菩萨立像在被捐赠给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时却是装在箱子里的碎块，经过博物馆的工作人员将它拼接修复后才得以重现在世人面前。

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收藏的中国纺织品和字画由于文物保护的原因，定期轮换展出，周期往往比较长。有时候，许多慕名而至的观众恰好因换展没能看到向往的展品而心生遗憾。在该馆的藏品中，长约18.22米、宽约0.3米的草书长卷《廉颇蔺相如列传》传为北宋诗人、书法家黄庭坚的传世作品。这幅长卷书法作品共205行，1170个字，卷尾没有纪年款识，但从书法中所呈现的笔势来看，与黄庭坚追求的“于左右之体、点画之间，既能精神不病，要且道劲两全”的艺术风格相吻合，在笔画转承中可以看到黄庭坚善用挥腕、转笔的特点。虽然这幅传世长卷不具款识，但可以认作是忠实体现黄庭坚书法特色的艺术杰作。

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在中国文物的陈列上还有一招“独门绝技”。该馆收藏的中国陶瓷系统完整、种类齐全。从原始青瓷到清代的五彩、粉彩，基本上构成了完整的中国陶瓷史。但在中国陶瓷的陈列上，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并没有衙单地按照时间顺序排序，也没有像普通艺术品那样单体陈列，而是将该馆收集的国外仿制品与中国原件对照陈列。这样做，一是让观众更直接地比较原件与仿制品之间的差异，二是通过国外仿制中国瓷器的情况来反映中国瓷器在国际市场刮起的“汉风”。

不应把所有文物流失都归结为非法贸易和武装掠夺

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收藏的众多中国精美文物不胜枚举，像唐代韩干的《照夜白图》、北宋郭熙的《树包平远图》、宋高宗手书团扇《天山阴雨诗》、河北出土的辽代三彩坐罗汉、清康熙景德镇官窑烧制豇豆红釉“八大码”都是举世闻名的珍宝。对它们本身及陈列方式的表述绝非几段文字就能介绍清楚的。

在法国佳士得拍卖圆明园兽首一事之后，笔者遂在网上浏览公众对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收藏中国文物的看法。结果如事先所料，一面是对祖国文物流失的扼腕叹息，一面是对所谓“文化掠夺”的批评，甚至，有的人将佳士得一事与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中国文物联系起来，都归为“强盗”行径。于是我想，对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中国文物来源应该多费些笔墨吧，当然，不可否认应该首先明确这些珍贵的中国文物入藏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是文物流失，但毕竟这些中国文物不是被“抢来的”。

1840年后至新中国成立前，大量珍贵文物有的因战争被劫掠，有的因为盗掘、盗凿，并以不正当贸易等非法的和不道德的方式流散国外。但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收藏的中国文物并不在此列。该馆的文物收藏主要依靠捐赠和遗产馈赠，在该馆收藏的中国纺织品中，一千多件是来自1920年保险公司职员威廉·克里斯琴-保尔的捐赠，这些中国文物是他用22年时间收藏的。《人民日报》海外版曾经有文章提到过关于中国陶瓷入藏的来历，传说宣统年间清廷财政周转不灵时，把一套深藏在宫里的历代皇家的传世宋钧窑瓷器以白银10万两的价值抵押在英国的汇丰银行，因逾期未赎，由汇丰银行转买给了大都会博物馆。前文提到的元代《药师经变》壁画，来自山西省洪洞县广胜下寺，源于美国著名的中国艺术品收藏家赛克勒的收藏。在上世纪三四十年代，战争导致生活困苦，僧人们用壁画换取食物，而当时古董市场没有严格的进出口制度，这幅壁画由此去了美国。此外，还有一部分藏品原是古董商或收藏家的珍藏，因为当年家境破败，他们将这些珍宝卖给了国外收藏者。大都会艺术博物馆中国文物购买来源的一个重要人物卢芹斋就是这类古董商人。

由此，我们不应把所有文物流失都归结为非法贸易和武装掠夺，当年一些人迫于生计，缺少文化财产主权意识导致大量文物流失海外更是我们中国人应当引以为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