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 群
1944年,日本法西斯海上交通线被切断。为挽救太平洋之日军,贼心不死的日本侵略者发动了“一号作战”,企图打通中国-越南-马来西亚的大陆交通线。在连克郑州、洛阳、长沙、衡阳等地之后,日军沿湘桂线向桂林逼进,桂林岌岌可危。
薄弱的桂林守备军
面对日军的步步进逼,蒋介石命令在广西的第四战区以桂林为防御重点,将新桂系在广西的武装部队集中到桂林这一战略要点上。当时第四战区的司令为张发奎。在军委会副参谋总长新桂系白崇禧的指导下,桂林成立了“防守司令部”,由新桂系第16集团军中将副总司令韦云淞担任防守司令。守城部队为第16集团军的两个军的主力,即第31军的军部及其第131师和188师,第46军军部及其第175师和170师,任务是“死守桂林三个月”。
桂林防守阵地的选定是在白崇禧带头下现地侦察决定的。阵地的范围包括漓江东岸的七星岩、普陀山、月牙山、屏风山、猫儿山;漓江两岸由象鼻山经中正桥(漓江大桥)、伏波山、风洞山、北面的虞山、北门、鹦鹉山、老人山及北站四方附近的一些小石山;西面水泥厂附近一带的石山及猴山隘一带的石山;南面由猴山隘附近到将军桥,中部以牯牛山为主要支撑点。各方面主阵地的纵深都由城郊到城内;核心阵地以靠近北门的鹦鹉山为中心,包括铁佛寺、法政街北面、叠綵山,阚维雍家附近的石山、风洞山、老人山、骝马山等地区。按照上述阵地的正面和纵深以4个师(每师约8000人)的兵力配备无法构成严密的火网,因此只能利用桂林石山的特点节约兵力。
欲与日军在桂林进行一次会战的白崇禧在部署兵力之时,却得到了蒋介石不肯将他的嫡系大军调进广西参加会战的消息,于是白崇禧放弃了此前会战的打算,决定重新部署桂林防守。白崇禧命令把第46军军部和属于这个军的第175师以及属于第31军的第188师抽调出去,而被指定留在城内“死守”的是:桂林防守司令部、第31军军部和属于这个军的第131师(师长阚维雍)以及属于第46军的第170师(师长许高阳)。此外,还有1个炮兵团和1个高射炮营。
留在桂林“死守”的两个师作战地域大致划分如下:北面和东面以及核心阵地由第131师防守,以1个团(团长覃泽文)配备在漓江东岸的普陀山、七星岩、月牙山、屏风山、猫儿山地区,以1个团配备在北正面,以1个团的一半兵力配备在漓江西岸;西面和南面由170师担任;桂林防守司令部控制1个步兵营(由第131师派出)在鹦鹉山附近为预备队并兼任司令部警卫;第3l军的军部在铁佛寺,第131师师部在阚维雍自己的家里(叠綵山附近),第170师师部在丽泽门外老君洞附近。炮兵团炮兵主力的阵地及观测所在王城独秀峰附近,炮兵一部的阵地在风洞山南方附近,还有2门炮配备在象鼻山附近,准备阻止敌军渡江。
这样,留在桂林“死守”的兵力就由原来的2个军4个师3万多人变成了2个师不到2万人。装备上没有坦克飞机,只有22门火炮(加农炮2门,山炮12门,高射炮4门,战车防御炮4门)。其中,第170师还是后调师,大半是新兵,第131师有一部分也是新兵,新兵合计共约6000人,而且大部分新兵还都是刚刚征集送来的,战斗力可想而知。
为什么要作这样破坏建制的抽调呢?考虑有三:面对毫不确定的桂林防守局势,保存实力;第188师师长海竟强和第175师师长甘成城分别是白崇禧和第四战区副司令长官夏威的外甥,不愿看外甥部队“死守”牺牲;考虑第46军军长黎行恕和第31军军长贺维珍的历史渊源。
面对白崇禧的新部署,桂林防守司令韦云淞没有了信心,在桂林防守战开始之前便想到了“突围”。尚未打响的桂林防守战也因此笼罩上了无法挥散的阴影。
1944年10月8—9日,日军第11军4个师团约八九万人集结于兴安、全县、灌阳附近。10月中旬。日军分三路向桂林进犯,一路向大溶江,一路由兴安向高尚田,一路由灌阳向海洋坪、大圩,目标直指桂林。
“誓死防守”与“突围”
10月28日,城防司令部通知各部:在大溶江附近和在海洋坪、高尚田前线与敌作战之友军已后撤,一两日内即可逼近桂林,命令各部严阵以待。10月30日下午6时,河东岸、北门外车站以北地区均发现敌之先头部队。31日上午7时,河东岸之敌向我屏风山作试探性攻击,引诱我部队暴露情况。是日,敌军对桂林形成合围,开始对我军阵地逐点攻击。
11月1日上午8时,敌步兵开始攻击屏风山、猫儿山各个独立据点。我象鼻山炮兵向敌射击,支援我军作战。日军黄昏时撤去。
2日,敌一部向屏风山,一部向猫儿山,一部向将军桥,一部向德智中学以西石山阵地进行攻击,一大部由北门车站向北门甲山北之线攻击,战斗较为激烈,但敌人最终未占领我阵地。
4日,敌军四面进行攻击,敌步兵在敌炮兵掩护下向我屏风山、猫儿山据点猛攻。每据点我守军仅步兵1排、重机枪1挺,难以招架敌军的猛烈进攻。猫儿山是我军阵地突出部,许多掩体被敌山炮摧毁,我守兵仍顽强死守,敌军冒死向我阵地冲来,伏尸遍野。经一昼夜浴血奋战,守兵全部壮烈牺牲。同时,德智中学以西山地也被敌军占领了一个据点。
5日,敌约2000人分六股向德智中学以西山地阵地进行猛烈攻击,有10余门火炮支援。战斗从上午7时战至黄昏,我守军无兵增援,山地阵地被敌攻陷一半,但始终坚持战斗,誓死抵抗。
6日上午4时,敌占领河东岸、七星岩山顶,我守军仍在各个岩口独立据点与敌作激烈的战斗。下午6时,水东街沿河阵地均被敌攻占。我守军退回各个岩洞的据点内继续作战。北门外8辆敌战车掩护步兵攻击北门,我军击毁敌战车2辆,敌攻击部队伤亡颇大。
7日拂晓,敌军集中绝对优势兵力,配合飞机和火炮向我全线进攻。猫儿山失守后,屏风山右翼暴露,腹背受敌,敌即由此突破口增兵席卷。一面强攻普陀后山星子岩,一面对我七星岩口发起猛攻,炮声隆隆,枪弹如雨,双方死亡难以数计。团指挥所迫不得已,转移到七星岩内部。随后,七星岩被敌军重重包围,我军仅能在岩口一带凭险固守,与敌战斗。敌初向我猛扑时,多被击毙,于是改用山炮向岩口阵地轰击,乘机攻占岩口,向岩内投掷手榴弹,并向岩内灌油放火。危急时刻,团长覃泽文率小部队由后岩口突围而出。敌军发觉后,以火力封锁后岩口,并增加兵力,突围出来的士兵均死于后岩口前。其余守军无法再突围,全部被封锁于岩中。但岩中的守军仍坚持向岩上之敌还击,斗志昂扬,宁死不屈。后敌军向岩内投掷毒气弹,岩内守军全部壮烈牺牲,共计800余人。
8日,敌竟日攻击,空军协同作战,德智中学以西山地除猴山隘和
德智中学外全部被敌攻占,我剩余兵力仍坚守作战。下午8—10时,敌集中优势炮兵30余门加农炮、百余门山炮向我城内各据点作打击性炮击,敌步兵在炮兵掩护下向我阵地猛扑,部分敌军强行渡河成功,中正桥桥头堡及沿河各独立堡垒均被占领。我象鼻山炮兵发现敌强行渡河,对敌猛烈射击,将敌后续部队截断。韦云淞派师预备队堵击窜入之敌。
9日,我军恢复中正桥桥头堡及沿河阵地。窜入之敌被围困在街道构成的房屋堡内,双方攻击均无进展。
10日,我军围攻窜入之敌无效,敌各方面继续向我各阵地攻击,其中北门、甲山的攻击最为激烈。
面对难以挽回的敌军猛烈攻势,城防司令韦云淞于10日下午4时召集守城高级将领召开紧急军事会议。一边责备第131师阚维雍部队作战不力,被敌突破中正桥以北沿河阵地窜入城内,成为心腹之患;一边分析敌我局势,认为虽然我军阵地尚能稳定,但我官兵伤亡过大,难以久守,提出放弃桂林“突围”而出,以免被敌全歼。韦云淞决议黄昏后除象鼻山、将军山、河东岸各据点不通知外,其余各阵地部队只留少数部队困守阵地,大部向西“突围”撤离。“突围”后以两江圩为第一集合点,以龙胜为总集合点。散会后,誓与桂林城共存亡并在战前写下绝笔书信的阚维雍回到师指挥所开枪自杀。晚上9时,韦云淞等人及部分部队仓皇向西逃去。当晚,我军留守部队继续对已被敌军占领的猴山隘实行进攻,激战中城防司令部参谋长陈济桓、军部参谋长吕旃蒙、参谋龙祖德,营长甘若丹、梁胜周壮烈牺牲。
11日,敌军攻进桂林城内,留守部队被敌俘虏。坚守德智中学和以西山地各据点的守军也被日军全部歼灭。至此,桂林防守战宣告结束。原定“死守三个月”的桂林防守战,由于种种原因,苦战旬日,便被优势敌人攻陷了。日军攻克桂林后,继续向柳州推进,随即占领了柳州。
战后追述
战后,据《桂林市志》记载,桂林防守战双方伤亡人数,“中国军队阵亡6488人,被俘13151人。日军伤亡没有确数,据第58师团官自述:战斗结束,每个中队只剩下50~60个士兵。”而日军在递交大本营的战报中则说:“皇军在桂林之役中战死13900余人,伤19100余人,失踪300余人,此役为所经历的最惨烈的战役,并非在于规模,而在于敌军之勇猛。”
另据《广西日报》1945年11月20日载:“七星岩内搜寻结果,岩内尚余忠骸八百余具,尽属广西子弟。计有303轻机枪连,该连长死时尚作紧握马缰姿势,忠马亦死其旁,想为作战中毒而死。此外有防毒排、迫击炮排、第一连、团部官佐、卫生队、野战医院及三百余伤兵。枪支多弃掷岩内深潭中……岩内忠骸死状极惨,盖于敌人用毒气后,复用火攻,以是死者有头伸入石钟乳之内,而身在外以避毒气者;有仰卧者;有尚作射击姿态者,而今英姿宛在……”
1946年抗战胜利后,为纪念在抗战中牺牲的勇士,桂林市七星公园普陀山博望坪修建了八百壮士墓。碑铭“八百壮士墓”,碑上刻:“英风状节——蒋中正题”。同时,将在桂林防守战中牺牲的城防司令部参谋长陈济桓、31军参谋长吕旃蒙、131师师长阚维雍三将军墓移葬到八百壮士墓的右侧。
回眸桂林防守战,枪炮轰鸣之声已淹没在历史的尘埃之中,但中国军人将自身生死置之度外、誓死抗战的精神却依然令闻者敬佩。他们的英魂停留在了他们曾经战斗的土地上,他们的精神却化成了一座不朽的丰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