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普京总统后”的“普京因素”

2009-08-04 02:50王文明
世界经济与政治论坛 2009年2期
关键词:梅德韦杰夫普京

王文明

[内容提要]“普京因素”包含两方面的内容:一是普京本人的政治影响,二是普京的治国思想或“普京路线”。普京的政治分量、个人威信以及占国家杜马多数席位的“统一俄罗斯”党主席头衔,都给其本人提供了宽广的政治回旋空间,决定了以普京为首的俄罗斯政府不可能仅仅履行技术性职能,也决定了“普京因素”在俄罗斯政治中的主导性地位。“普京因素”将伴随着梅德韦杰夫的整个执政过程,是梅普组合成功与否的关键。

[关键词]普京梅德韦杰夫权力机构政治影响

中图分类号:D7512·1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7-1369(2009)2-0044-07

2008年5月7日,俄罗斯当选总统梅德韦杰夫的宣誓就职,并不意味着“前总统”普京时代的结束,而是标志着“后普京时代”,或更为确切地说是“普京总统后时代”的到来。八年前,当叶利钦嘱托普京“要珍惜俄罗斯”时,俄罗斯还是一个社会秩序动荡、政治危机频发、经济形势险象环生的国家。时隔八年,普京交给梅德韦杰夫的是一个政局稳定、经济发展、重振大国地位的俄罗斯。但是,八年时间对于一个充满雄心的政治人物来说毕竟还是太短了。普京虽然放弃了掌控国家最高权力的机会,并在宪法范围内进行了自我约束,但与叶利钦相比,普京卸任总统后,并没有退出政坛,而出任了国家二号人物——政府总理。自梅普组合执政以来,面对与格鲁吉亚的五日战争、全球金融危机,在对内对外政策上,两人配合默契,各种举措有条不紊。俄罗斯权力机制的运作实践表明,“普京因素”仍在并将继续在俄罗斯政治中发挥决定性作用。

有效的制度安排决定了普京将继续拥有广阔的政治权力空间

新制度经济学认为,制度是一个社会的游戏规则。制度包括正式制度和非正式制度。正式制度诞生于国家权力机构或某个组织,因此,是指人们有意识创造出来并通过国家等组织正式确立的成文规则,由行为人所在的组织进行监督和用强制力保证实施,包括宪法、成文法、正式合约等。非正式制度则是指人们在长期的社会交往中自发形成并在潜移默化之中得到社会认可的、尚未法律化的一系列行为规范,包括价值信念、伦理道德、文化传统、风俗习惯、意识形态等,国家统治者和组织机构的领导者在管理行为中以个人魅力和业绩所产生的威信、人气也属非正式制度范畴。

正式制度代表着社会制度的主流,受国家执法机关等国家强制性机构保护,所以它在社会发展中有着非正式制度无可比拟的优势。俄罗斯在整个民族国家的发展进程中所形成的各个时期的正式制度的主要特点是国家对社会和个人的严格控制、统治者的绝对权威。梅德韦杰夫在自己的首次国情咨文中指出:“几个世纪以来,在俄罗斯占统治地位的是对国家的崇拜和意识中对行政机构的顶礼膜拜。”

国家在俄罗斯人意识中的地位和作用是至高无上的,在社会政治生活中始终发挥着主导性的强大控制力。俄罗斯的任何政治变革几乎都不得不以自上而下的形式得以实施,国家是社会利益的创造者和庇护者,是正义和公正的化身。俄罗斯人这种特有的心智便形成了民众对国家及其权力机关的“臣属意识”,他们可以忽略个人的权利、自由和利益,而自觉服从集体、国家、政权及其代表者,强大的国家观念根深蒂固。国家在社会发展中的中心作用和强大的官僚体制,造成了与这种状况相适应的社会心理和习惯。民众对沙皇统治和村社制度的服从和归顺,苏联时期民众对各种社会制度的依赖,叶利钦时期在政治改革遇到困难、经济改革受挫时民众对总统和政体的信任依然基本保持,都说明了依附于国家权力机构和官僚体系的正式制度在俄罗斯社会中的至高无上性。因此,普京要使自己的治国思想得以继承和发展,首先必须依靠有效的正式制度安排,否则其宏图大略便会很快被置于官僚群体异口异声的危险之中。

没有坚实可靠的正式制度安排为支柱,政治权力的持久性和稳定性就无法得以保证。“Yo,elRey,这一历史上西班牙君主宣布重要命令的惯用词语,表示即使是最高贵和最绝对的统治也要依赖于对职位的占据”。正式的政治制度可以作为个人权力和自由的法律和行政基础,可伴生出某种制度建构。从俄罗斯的权力更替可以看出,普京不仅具有很强的非正式制度力量(威信、政绩等),还掌握着牢固的正式制度手段。通过正式制度手段来保证普京实际影响力的权力基础就是政府总理职务、国家杜马和议会第一大党——统一俄罗斯党。

在梅德韦杰夫就职后不到一星期,俄罗斯新政府和总统行政机构主要成员就先后到位,权力体系开始进入有效运作状态。两套班子在短时间内得以组建反映了新任总统与总理的高度协调,体现了俄罗斯政局稳定、政权更替及权力移交机制日趋成熟。与八年前普京入主克里姆林宫后立即任用新人不同,梅德韦杰夫基本保留了普京时期的“老班底”。这一人事安排为梅普组合顺利展开工作奠定了基础,也为普京继续发挥个人影响开辟了空间。俄罗斯政治信息中心分析家阿列克谢-穆欣认为:“对梅德韦杰夫来说,可以预料,任命‘普京团队的人是一种生产需要。如果简单地从外围邀请自己的人,那么,整个管理工作就会遭到破坏,等待俄罗斯的将是大批的州长被重新任免和政府行政机构的调整。”在总统和政府机构的人事配备上,梅德韦杰夫大量使用了普京的近臣,即使是大众不熟悉的新面孔,也是在精英小圈子中知名的普京追随者。其实,普京团队中与普京最近、普京最信任的人就是梅德韦杰夫。就政府的重组而言,所有的职务安排都符合俄罗斯现阶段的用人原则。普京政府的主要创新之处,就是改组了部、局、署的三级体系,放弃了在部下面设立能够自主、独立决策和支配经费的自治机构的思想。六个业务署被撤消,其职责分别并入相应的大部(能源署-能源部,卫生署-卫生与社会发展部,工业署-工业与贸易部)。政府机构的变动旨在加强各个部门的可管理性,避免官僚机构之间相互推诿、扯皮,并建立严格的按级负责制。这样一来,部长们获得了直接向其所属局、署下达指令的权力,并有权终止或取消他们的决定。

根据普京的提议,新政府建立了由副总理和主要部门领导组成的政府最高主席团,每周召开一次会议,而内阁全体成员的会议每月也将不少于一次。两级制政府的建立可使普京运用自己的政治分量来解决政治问题:不为日常事务所累,专心致志于战略性的重要任务;置身于执行权力之上,将责任赋予下属层级。通过这一机制安排,总理需要承担的政治风险大大降低,普京将依靠副总理来解决战略性问题,而副手们将对部长们的工作承担责任,梅德韦杰夫则主要依靠普京本人,其政治决策的自由度将明显降低。可以说,这是一种适合梅普组合的新的政治责任模式,将对俄罗斯社会经济发展产生积极作用。此外,为避免权力组合体系的稳定性受到威胁,政治责任不宜在总统和总理的组合内直接分配,因此,需要在政府自身系统和垂直体系中寻找出路。2008年4

月,普京在卸任前签署命令,在立法上对涉及各州长工作报告制度的条款进行了修改,今后州长们无需再直接向总统述职,而改为向政府汇报,由总理汇总后统一向总统报告。该制度的建立,扩大了政府的问责权限,并将州长的“前途”纳入了总理的掌控之中。

普京在就任总理后的第一次出访中,谈到自己决定领导政府是“政治历史上令人好奇的事实”。但是,他认为更加重要的是“同时领导了在国家的政治生活中占主导地位并在议会中拥有稳固多数的党”,而“毫无疑问,这标志着俄罗斯在政治生活中更加注重多党制和议会影响的提高”。2008年6月4日,普京在会见“统一俄罗斯”党领导成员时说,为适应形势的发展,将在全国建立其本人和本党的社会接待网络。为此,“统一俄罗斯”党中央执行委员会内设立了公民信访局,接待站不仅在州首府,还在市级机构和市辖区广泛设置,数量将达到2500余处。除此之外,普京并没有把自己只局限于同政权党的特殊关系之中,作为总理,他要维护国家利益的平衡,还要同其他各大党派的领袖定期举行协商会议。可见,巨大的政治资源可以使普京将自己的影响力发展到议会,并利用这样的制度安排,将过去只集中在克里姆林宫的政治治理职能继续保留在自己手中。

政治权力是一种重要的、普遍的、关键的社会现象,在构造和形成社会动员力过程中,是一座不可替代的桥梁。依靠有效的正式制度,普京可采取组织措施来规定政府各部门的权限、人员和设施安排。

值得提出的是,宪法作为一种正式政治制度,为普京提供了广阔的权力空间。俄罗斯宪法规定,总统的作用是总体确定俄罗斯对外和对内政策的基本方向。这一表述非常宽泛,政府总理在实际操作中完全有可能借助非正式的政治潜力而修正总统的实际影响力。当然,这种潜力的演进不会突然达到顶峰,而会在潜移默化中被人们逐渐接受。况且,俄罗斯未来内外政策的基本方向已经由普京制定并将被梅德韦杰夫所继承。梅德韦杰夫在提名普京出任总理的国家杜马会议上特别强调:“所有这些任务都是在弗拉基米尔·弗拉基米罗维奇·普京的领导下研究制定的,今天已成为俄罗斯2020年前的发展战略。”

俄罗斯宪法虽然赋予政府相当大的实权潜力,但由于总理职位本身的技术性质,这种潜力在往届俄罗斯政府中并没有得到充分的运用。比如,俄宪法第1章第6节第112款规定,由总理向总统提出包括强力部门在内的所有部长的人选;第1章第6节第114款规定,保障国防、国家安全和落实俄联邦对外政策的诸措施由政府实施。很显然,普京将赋予这些“潜权力”以实实在在的内涵。2008年7月12日,梅德韦杰夫批准签发了新的《俄罗斯联邦对外政策构想》,较之2000年的版本增加了一条新内容,即“落实国家对外政策的各项措施由俄罗斯联邦政府实施”。由此,俄罗斯政府总理的权力资源将大大增强。目前,从普京就任总理以来俄罗斯政治和经济局势的发展来看,政府自主安排的空间明显扩大,政府的地位也在逐步提高。而这一切都是“普京因素”在发挥作用。

民族领袖的形象决定了普京将具有长远的政治影响力

依靠正式制度可以产生“权威”,而真正的威信则来自个人魅力和成功业绩,它不以领导者的个人意志为转移。

权威和威信的结合便形成强权。对强权的崇拜是俄罗斯民众自“基辅罗斯”以来逐渐得以内化的突出心理特征。俄罗斯历史上与内部冲突和外部冲突无关的平静时期极为少见。如果在这样重现的“喘息”期,执政者是一位强有力的、精力充沛的领袖,国家就会在经济、文化和政治上展示出罕见的成就。彼得大帝时代(36年)、叶卡捷琳娜二世时代(34年)和斯大林时代(29年),是俄罗斯发展史上最值得关注的三个时期。三个时代的三位强人向世界充分显示了俄罗斯所特有的铁腕统治,推动了俄罗斯的强大与繁荣,成为俄罗斯人铭刻在心的光荣和梦想。毫无疑问,普京也是这样一位充满魅力的铁腕人物。他执政八年,俄罗斯摆脱危机走向复兴,从动荡走上稳定。美国记者沃伦斯坦2000年在普京就职伊始的一篇评论中说:“人们要求弗拉基米尔·普京就所有四个变化采取一些行动:恢复俄国的国际威望和力量;振兴军队,从而让世界再次刮目相看;找到俄国在世界经济中的适当位置并提高生活水平;以及重建国内秩序和相对强大的中央政权国家,任务非常艰巨。”时隔八年,上述四大变化已经在普京的手中奇迹般地展现在世人面前,“普京因素”也因此完成了从形成到稳定的全过程而难以动摇。

应该说梅德韦杰夫也是“普京因素”的直接产物。梅德韦杰夫之所以能够顺利当选为俄罗斯联邦的第三位总统,原因就在于普京选择了他,是普京居高不下的人气指数和由此而铸就的领袖地位将梅德韦杰夫推向了权力顶峰。2007年,俄罗斯民意调查机构“列瓦达中心”的一项调查结果显示,近40%的俄罗斯人支持普京指定的任何一个继任者,而对于这一人选姓甚名谁则并不特别在意。应当指出,普京的行为中不仅具有极度务实的因素(像任何政治家一样),也体现了他所认定的建立前瞻性远景制度的使命感。

促使普京选择梅德韦杰夫的原因,主要是梅德韦杰夫在作为普京下属时所表现出的忠心耿耿、相互间的层级关系(上下级、上下辈)以及在此基础上所形成的相互信任。经过17年的共事,普京确信梅德韦杰夫为人正派、办事坦诚、能力超群。但是,这一选择造成了这样一种局面:现任总统按照宪法掌握着前总统、现任总理、对自己寄予厚望的“恩师”的“生杀大权”,而在现任总理头上则是过去对自己唯命是从、鞍前马后与自己保持步调一致的“老部下”和自己为自己选定的“上司”。从社会关系的角度来看,这或许是一个悖论。普京没有利用“普京因素”选择修改宪法、延长任期或谋求第三任期,而是担任了在常人看来经常要承担重大经济和社会责任的总理。这一行动本身表明了普京身体力行尊重宪法的意志,也让人们从中看到了俄罗斯最终将真正走上“以法治国”道路的希望。普京因此也再次大大赢得民意,继续发挥实质性影响的资本自然也再次增加。根据“列瓦达中心”2008年5月16~19日(梅德韦杰夫就任总统后)所作的调查,普京依然是最受俄民众欢迎的政治家,54%的公民表示拥戴新总理,80%的受访者对他在总理岗位上的工作表示满意,而梅德韦杰夫则次之,35%的人对他表示信任,70%的人对其工作感到满意。

八年的总统任期给普京打下了深厚的权力基础,开辟了宽广的权力空间,即使是在新的权力关系中,人们也无法忽视其深远的政治影响力,其地位的独特性在不经意间就会显露出来。俄国家杜马审议批准新总理人选的会议上,梅德韦杰夫亲自作了提名发言,而以往都是由副议长担当此任。发言的基调也与往常大为不同:“我认为,谁也不会怀疑,我们的组合,我们的合作只会加强,并借此保证俄罗斯社会支持的路线既得到必要的继承,同时也得到发扬。”随后的普京讲话中也总

能流露出总统的“痕迹”,他引述了他本人在2008年2月的国务委员会会议上对国家2020年前基本发展方向的描绘,实质上体现了国家的大政方针。俄罗斯宪法规定,国家的对内和对外政策由总统确定。在已经卸任总统的情况下,这样的修辞风格不仅意味着普京坚信梅德韦杰夫会坚定地贯彻和执行自己所制定的发展规划,也证明了普京“强势”地位的存在。事实上,普京选择梅德韦杰夫的原因,就是确信后者能坚定地继续执行自己制定的路线和国家发展战略。

“普京因素”将伴随着梅德韦杰夫的执政过程

与2000年普京就任总统伊始便开始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不同,梅德韦杰夫的任务是继承并贯彻“普京路线”。梅德韦杰夫在担任总统期间将始终面对普京及其确定的国家发展战略。普京作为总理和占宪法多数的“统一俄罗斯党”主席,加上在国内无人能比的威望,实际上已经成为总统难以罢免的人物。因此,在符合法律并尊重政治事实的基础上产生了梅普组合的运作方式,其核心无疑是普京,是位不是总统的总统——现实总统。但由于“普京因素”的强大影响力,这一组合内的权力分配,无疑将始终伴随着现任总统和总理,除非普京彻底退出权力中心。

普京的政治风格是尽最大可能保持最大的回旋空间,依据事态的发展在最适当的时候做出决策。对于普京在2012年前会有何种打算,俄罗斯国内存在着种种猜测。其中,俄罗斯社会制度研究院副院长德米特里·巴多夫斯基的分析比较具有代表性。他认为,一两年内普京就会通过自己的亲身体会做出更加确定的选择,会出现以下三种情形:第一,普京作为梅德韦杰夫的护卫者发挥保险作用,逐渐使后者进入角色,一步一步地将实权交出,在这种“渐进继承”计划完成后,到2012年梅德韦杰夫再次当选为止,普京轻松而放心地卸任总理职务,但依然会继续担任党魁;第二,如果局势的发展不尽如人意,体制可控性降低的风险急剧加大,而外部的挑战和内部的社会经济威胁已达到紧要关头,那么,总理这一职位就可以成为普京重返总统交椅的绝佳平台;第三,梅普的权力分配机制运行良好,可靠无误,精英内部和社会协调的一致局面得以形成,俄罗斯新的治理模式以修宪的方式固定下来的条件已经成熟,那么,就不是巩固双头政治或者过渡到议会制的问题了,很可能是将类似“法国模式”的管理机制完全制度化。如果出现第二或第三种情况,俄罗斯公民恐怕就要做好准备,进行议会或总统的提前选举了。而英国《泰晤士报》在一篇题为《民族领袖让所有人恐慌》的文章中则说:“在俄罗斯的权力体系中,他(普京)给所有人都安排了位置,安排到了他需要的地方。现在,这些人在恐慌中并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如何。这种恐惧成分给普京提供了想统治多久就统治多久的可能性。只有他本人准确地知道,‘普京时代会持续多长时间。”

梅德韦杰夫在自己的第一次国情咨文中提议将总统任期延长至六年,俄国内马上就有人猜测是为普京重返总统宝座铺设道路。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机使俄罗斯的经济发展遭遇严重挑战,危机时刻呼唤强人政治的心理又被唤醒,有人更大胆地提出,普京将在2009年再次成为总统。所有这些都说明在人们的潜意识中,梅德韦杰夫虽为总统,但实际决定权却掌握在普京手中。无论如何,普京与其前任的所有总理相比,其职权范围明显扩大了,这从俄格战争及其对俄罗斯一系列外交政策的阐释中可以明显看出。

应该说,“普京因素”是梅德韦杰夫能否顺利履行总统职责的关键,必须客观面对。就目前看,梅德韦杰夫没有能力和条件挑战普京的权威,就两人的信任程度,他可能也没有这种愿望。梅德韦杰夫担任总统以来,国家虽然遇到了残酷的经济危机,政府有关部门采取的应对措施有时不力,工作的进展也不尽如人意,但与以往不同的是,总统直接针对总理的指责和批评基本没有,梅德韦杰夫对待普京的分寸把握得相当“得体”。

虽然梅德韦杰夫作为总统在国家政治生活中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但梅普组合的出现使俄罗斯最高权力体系明显与以往不同。与历任总理相比,普京的政治职能明显加强。这完全取决于特定条件下所形成的特定人物的关系。在不改变宪政的框架内,总统权力在可接受的范围内部分让渡给总理,俄罗斯实际上形成了总统和总理在重大问题上共同决策的权力布局。然而,梅德韦杰夫所呈现的也并不是“弱势总统”的形象,他在处理国内外大事中所表现的独立性和果断性有目共睹,但他不会,也不能(至少目前看来)去谋求相对于普京的政治独立,原因很简单,他本人来自普京团队,并依然是该团队的主力之一,“梅德韦杰夫因素”在“普京因素”的光环下很难成气候。“普京因素”决定梅普组合的成败

和俄罗斯的稳定

“普京因素”包含两方面的内容:一是普京本人的政治影响,二是普京的治国思想。梅普组合能否一直表现出珠联璧合、相得益彰,直接决定着梅普组合的成败,甚至关系到俄罗斯的稳定。因为,“普京因素”影响力的消长决定着梅普能在多大程度上以什么样的方式共同运用掌握的权力和潜在的政治资源,决定着普京所制定的国家发展战略是否会得到积极而有效的继承。尽管梅普组合是建立在信任关系基础上的政治关系,但从诞生的那一天起就经受着各种挑拨和各种考验。因此,任何一方对这种信任关系产生动摇,都会导致组合破裂,小则引致最高权力重新布局,大则造成社会动荡。

首先,普京之所以选择梅德韦杰夫,就是要保证国家的政治稳定,防止国家的发展战略随着最高权力的更替而发生改变。当前,基于一致的战略目标,梅普配合默契、步调一致,权力机制运行良好,但也不排除两者不在某个重大问题上意见发生根本性分歧的可能性。

依靠手中掌握的正式制度手段和非正式制度力量,普京一直在以“核心”角色为实现自己的既定目标而努力。但俄罗斯宪法毕竟赋予了总统以极大的权力,政治地位的诉求和个人抱负的实现,为梅普组合产生分歧埋下隐患。因为,如果普京选择梅德韦杰夫的原因主要是后者在作为下属期间所表现出的忠诚坦白、相互间的上下级和上下辈关系以及在此基础上所形成的相互信任,那么,所有这些因素也同时都会成为梅普组合发生裂变的诱因。因此,角色的转变使梅德韦杰夫时刻面临着与普京关系的种种考验。

其次,如果说普京就任总统时人心思定的话,那么,梅德韦杰夫继任后,社会结构中的易动因素似乎受到了刺激,思变的潮流开始暗中涌动。曾备受国内外关注的“尤科斯案件”的当事人霍多尔科夫斯基的提前释放问题又被重提。2008年6月5日,梅德韦杰夫在访问德国期间指出,任何一个被指控犯有这样或那样罪行的公民,包括霍多尔科夫斯基,都可以提出特赦的请求。这样一句普通的套话,虽普京也曾经多次提到,却并未引起舆论特殊的反应。但一经梅德韦杰夫之口说出,却产生了不同的反响,社会舆论将其解读为霍多尔科夫斯基将被释放的直接信号。“别斯兰之声”

组织于2008年6月4日要求俄罗斯总检察院根据俄刑法的11个条款对普京进行刑事立案,指控其涉及谋杀罪、伤害罪和玩忽职守罪。最具爆炸性的是俄罗斯鞑靼斯坦共和国总统沙米耶夫在第五届世界俄语媒体大会上公开对普京的联邦制改革提出了批评,指出联邦总统无权解散地方议会,呼吁恢复地方行政长官的选举,并由此引发了俄罗斯思想界对这一多年以来的“禁忌”话题的讨论。凡此种种,都与俄罗斯历史上形成的最高权力更替后出现“变暖”或“解冻”的期待有关。具体到梅普组合,人们是在观察普京的影响力在卸任总统后到底有多大、梅普的声音是否一致。

再次,与过去不同的是,梅普的默契程度成了俄罗斯国内外对俄罗斯政局评价的首要关注点,他们的一言一行都会引起种种猜测。2008年以来,不时传出梅普组合分崩离析的传闻。作为“超级总统制”国家的现任总统,梅德韦杰夫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就自己与普京的关系进行解释,这在俄罗斯、甚至世界历史上都是罕见的。比如,当路透社记者问及普京是否是过渡性总理时,梅德韦杰夫回答:“我认为,我们确实是解决俄罗斯联邦面临的各种最复杂任务的不错的同盟。为达到我国的目标,我们将竭尽全力,自然,是在法律允许的框架内。”所有这些既说明了梅普组合受人关注的程度,也说明了在处理与现任总理的关系上梅德韦杰夫的谨慎态度,从而反映出“普京因素”在梅普组合中的重要作用。

综上所述,依据俄罗斯的政治和文化传统以及现行的法律制度,目前俄罗斯主要的决策者从理论上讲是梅德韦杰夫,但由于“普京因素”的存在,事实上是普京起主导作用的梅普组合。而这一组合的成败从某种意义上说更取决于梅德韦杰夫,即取决于他能否在履行总统权力和维持与普京关系之间的尺度把握。只要“普京因素”不被削弱,梅普组合就会正常运转,俄罗斯的社会政治秩序就会保持稳定。从过去的一段时间看,正是由于“普京因素”的决定性作用得到很好的延续,梅德韦杰夫就任总统后,俄国内部分精英阶层和西方期待的自由化转折在俄罗斯并没有发生。从梅德韦杰夫上任以来的各种讲话及其首次国情咨文来看,其路线方针与普京的思想高度吻合,与普京所建立的体系完全协调一致,没有成为俄罗斯政治体系的“新建筑师”。当然,俄罗斯是总统制国家,总统与总理的权限划分不会发生实质性变化,“普京因素”的决定性作用只是特定条件下的特殊情况,只会局限于操作层面。“普京因素”的经久不衰也预示着2012年,甚至更早时候,其本人有可能会重返总统宝座。同时也应该看到,以高度信任关系为基础的梅普组合,由于缺乏坚实可靠的法律支持,其稳定性将不断面对各种考验。而作为世界重要力量中心之一的“普京总统后”的俄罗斯前景值得认真关注。

(责任编辑:张业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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