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汉英词典如何对亲属称谓语进行释义

张　亮

摘要：称谓语是一种极其富有民族文化特色的语言现象，作为其核心的亲属称谓语更是如此。汉英语言文化的差异导致两种称谓系统的不同。如果直接把汉语中的称谓语移植到英语中，往往会闹出笑话，或引起文化困惑。文章从汉语称谓系统及语用功能出发，探讨了汉英称谓语系统的差异。通过对比研究若干汉英词典对相关的亲属称谓语的释义与翻译，找出不足，并探讨了如何加以改进。

关键词：亲属称谓语；汉英词典；释义

中图分类号：I2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1145（2009）03-0134-03

称谓语是指说话人在语言交际中用于称呼受话人而使用的人称指示语。在各民族的日常交往中，称谓语起着及其重要的作用，不仅具有一般的人称指示功能，而且还具有重要的礼貌功能。由于各民族之间的价值观念以及文化背景的不同，不同的民族成为词语的数量和指称的范围各有不同。

根据陈松岑在1989年《礼貌语言初探》一书中的描述，称谓语可以分为亲属称谓、职业称谓、职务称谓、通称、姓名称谓、人称、不称等七大类（陈松岑1989）。亲属称谓系统是汉语人际称谓系统中最重要的一个部分，它反映了家庭内部成员之间或家庭与家庭成员之间以血缘和婚姻为基础建立起来的关系。中国文化历来讲究“重名分，讲人伦”，因而汉语中的亲属称谓系统极为复杂，现代汉语标准亲属称谓语共有363个。任何一个亲属都有很确定的称谓呼语，正如一首儿歌《家族歌》中所唱道的：“爸爸的爸爸叫爷爷；爸爸的妈妈叫奶奶；爸爸的哥哥叫伯伯；爸爸的弟弟叫叔叔；爸爸的姐妹叫姑姑；妈妈的爸爸叫外公；妈妈的妈妈叫外婆；妈妈的兄弟叫舅舅；妈妈的姐妹叫阿姨……”。

从语用方面来讲，汉语称谓系统的功能有两种，一是用于称呼有血缘关系或姻亲关系的亲属，如上文中所提到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等；另一种则用于称呼不具有血缘关系的邻居、乡亲，甚至是陌生人等。在很多交际场合，人们都习惯对非亲属关系的社交对象使用亲属称谓。比如出于礼貌和尊敬，我们常用“杨爷爷”、“王奶奶”来称呼邻家的长者[1]；又或者在购物、问路、乘车、交谈等社会交往中，我们也经常会听到这样的称呼，“阿姨，请问现在几点了？”、“叔叔，能不能帮我一下忙”等等表示对对方的敬意，虽然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这种称谓亲切温暖，能有效地缩短交际者之间的距离。而这种现象被称为亲属称谓的泛化。

受文化价值观念的影响，英文亲属称谓系统远没有汉语这般繁杂多变。汉英称谓语系统之间主要表现为以下五个方面的差异：

第一，区分长幼辈分方面的差异。中国一贯提倡家族聚居，传统家庭构成形式是大家庭，两代，三代，乃至四世同堂，家庭关系的中心是父子[2]。每个家庭都要遵守长幼有序、长尊幼卑的宗法秩序，年龄大小、辈份高低是极为重要而严谨的区分依据。因此，在亲属称谓中，亲属关系规定得十分清楚和严格，不容许有丝毫的含混和马虎。相同辈份之间也要区分哥哥和弟弟、姐姐和妹妹、伯伯和叔叔、伯母和婶婶。不同辈份之间，长辈可以对晚辈直呼其名，也可以连名带姓一起称呼，但晚辈对长辈只能严格按照响应的称谓进行称呼，直呼其名会被认为是不礼貌的行为。但在英语中，亲属称谓不区分长幼，辈份高低也不太讲究。因此姐妹都统称为“sister”，兄弟统称为“brother”；非直系亲属中长一辈的男性一概称为“uncle”，女性则一概称为“aunt”；而同辈的不论男女，一律称为“cousin”。在同辈之间，英美人往往是以名字或昵称想称呼，如Tom、Jim、Alex等等。晚辈对长辈，也往往直呼其名，以表明他们之间亲密无间，关系融洽。如在《走遍美国》（The Family Album）中，儿媳Marilyn对公公Philip和婆婆Ellen都以名字相称；Susan是Michelle的继母，Michelle也以名字相称。不过美国人对自己的父母和祖父母还是称以Dad、Mom、Grandpa、Grandma。

第二，区分血亲姻亲方面的差异。血亲，指有血缘关系的亲属；姻亲，指有婚姻方面的亲属。正所谓男有其宗，女有其族[2]。汉语中血亲称谓和姻亲称谓界限分明，即兄弟连襟、姐妹妯娌、伯叔姑婶是要严格区分开来的。如伯父、叔父、舅父、姑母、姨母是血亲；而伯母、婶母、舅母、姑父、姨父为姻亲，反映了汉族浓厚的宗亲观念、血亲等级观念和传宗继嗣观念。而英语不区分血亲和姻亲，父母的兄弟以及父母姐妹的丈夫都称uncle，父母的姐妹以及父母兄弟的妻子都称aunt。在某些非区分不可的时候或场合，英语用“in-law”做这些称谓的后缀，以表示同血亲的区别。如用brother-in-law表示与汉语相当的大伯、小叔子、内兄、内弟、姐夫、妹夫；用sister-in-law表示与汉语相当的大姑、小姑子、大姨、小姨子、嫂子、弟媳。

第三，区分宗族与外宗族的差异。《现代汉语词典》中将“宗族”一词解释为：“同一父系家族的成员（不包括嫁出去的女儿）”。因此，爷爷、奶奶、侄儿、孙儿、孙女属同宗族，而外公、外婆、外甥、外孙、外孙女属外宗族。以“外”官名或指称实义为外的外宗族亲属所处的地位以及同其他成员的关系的疏密是不能与同宗族的亲属相提并论的。但在英语称谓语中，亲属称谓没有宗族、外宗族之分。Grandfather既指祖父，也指外祖父；Grandmother包括祖母与外祖母；Grandson即是孙子也是外孙；Granddaughter则涵盖了孙女、外孙女，等等。如有时要明确是“爷爷”还是“外公”，则需要单独加以解释，如 “on my fathers side”或“on my mothers side”。此外，cousin一词的广泛涵义也说明英语不区分宗族与外宗族。

第四，区分父系与母系的差异。传统的中国是父权社会，以父子为中心的家庭，重在香火的接续和财产的继承，存在明显的男尊女卑、内外有别的纲常观念。表现在称谓上是汉语中父系男性亲属的称谓词之间区别十分明细，而对母系亲属和父系亲属中女性的称谓相对简单，有着严重的不对等现象。如父亲的兄弟有叔伯之分，而母亲的兄弟不论长幼一律为舅舅；父亲的姐妹统称为姑姑，母亲的姐妹统称为姨妈。但在英语中，家庭的核心关系是夫妻，因此亲属称谓中，不存在父系和母系的区分。

第五，区分亲属称谓的泛化差异。亲属称谓的泛化，即将亲属称谓语用于非亲属的交谈者。表示对对方的尊敬和关系的亲热[3]。英语中也存在亲属称谓的泛化现象，在英国中部的一些地区，一些传统的家庭，普遍将aunt和uncle用于称呼非亲属成员，比如称父母的朋友为Aunt Jenny或Uncle Robin。在某些地方可用son来称呼年轻的男性，以表示亲切[4]。但英语亲属称谓的泛化现象远没有汉语普遍，在各种社交场合，不管是正式的还是非正式的，非亲属成员很少用亲属称谓互相称呼对方。

中西方的这一差异与家庭观念、文化取向不无关系。中国数千年来有聚族而居的传统，他们有着崇尚大家庭的观念，并把家庭本位扩大为群体本位。而在西方，他们很早就是一种“核心家庭”的传统，孩子长大后马上离开父母去独立生活，另立门户。西方文化以个人为本位，靠的是个人奋斗，家庭观念淡薄，更少强调“集体”概念。除了父母子女外，其他亲属和非亲属关系远不能和中国的相比。与此同时，英美人强调人的独立性，不喜欢跟他人过从甚密，以免丧失其独立性，所以通常不会也不能随便地以亲属称谓称呼非亲属的其他人。

英汉称谓系统差异的复杂性使得汉英词典在对称谓语的翻译上尤为头疼。在文学翻译中，一般采用依据具体的语篇意义或语言习惯，联系上下文将称谓进行相应转换。但在词典翻译中，语词独立存在，不依赖具体的上下文语境，因而对于具体的“二哥、三嫂、四婶、五叔”这类词的翻译存在一定的困难。下面以“叔”一词为例，来分析各词典如何处理亲属称谓语的翻译。

现代汉语词典中，“叔”：

1．叔父fathers younger brother; uncle: 二～Uncle No. 2

2．称呼跟父亲辈分相同而年纪较小的男子（a form of address for a man of about ones fathers age）uncle: 表～fathers younger male cousin —李～Uncle Li

3．丈夫的弟弟；小叔子husbands younger brother: ～嫂 brother-in-law and sister-in-law

4．在弟兄排行的次序里代表第三third among brothers: 伯仲～季first, second, third and fourth sons in the family。

可见，《现汉》对于亲属称谓语的释义是将其内涵意义释出，将称呼确切到所指代个体。如“叔父”释义为“fathers younger brother”；“表叔”释义为“fathers younger male cousin”；“小叔子”为“husbands younger brother”等，同时，还指出其在英语中的对应词为“uncle”。应该来说，这是符合英语语言习惯的，同时也使词典使用者更明确中英文中相应得称谓语之间的差异。但是，在对“二叔”一词的翻译中就不那么尽如人意了，词典中将“二叔”翻译为“Uncle No. 2”。很显然，这是不符合英语使用规则的。

中国在线翻译网采用《简明汉英词典》的释义，对于“叔”，有如下的释义：

1．younger brothers of one's father；paternal uncles

2．younger brothers of one's husband

3．Declining；

属类：【简明汉英词典】-〖(-)〗-[]

它将“叔”的含义定义为三种，一是指父辈方面的兄弟；二是指小叔子一类；而对于第三种，“declining”放于此让人有些不明其意，是否说明“伯仲叔季”这样的降序排列呢，又或是其他，就不得而知了。若要进一步查“二叔”的翻译，词典中便会显示“查无此词”。

百度词典，因其使用快捷方便深受喜爱。但输入“叔”进行查询，得到的结果与在线翻译网一样，应该也是采用了《简明汉英》的翻译，就此略过。

由吕叔湘主编的《新时代汉英词典》：

1．fathers younger brother; uncle: 三～Uncle No. 3; fathers second younger brother / ～父fathers younger brother; uncle / ～母 wife of fathers younger brother; aunt / ～祖（paternal）grandfathers younger brother; great uncle / ～祖母wife of （paternal） grandfathers younger brother; great aunt

2．form of address for a man about ones fathers age; uncle: 王大～Uncle Wang

3．husbands younger brother; ～嫂married woman and her younger brother-in-law

4．third son in the family

叔与《现汉》一样，释义分为四个义项，排序也与其一致，只是内容更详尽一些，包括了“叔母”、“叔嫂”等涉及到女性方面的语词。但对于“三叔”的释义仍与《现汉》一样，“Uncle No.3”。

网络版的Dict.cn海词词典中，

叔:[shū]

[国标码:CAE5 部首:又笔画:8 笔顺:21123454]

1. uncle in direct address

其它相关解释:

例句与用法:

1. 我的叔叔虽然老了，但他看上去还是很健壮。

Although my uncle is old, he looks very strong and healthy.

2. 你的叔叔病得很厉害。

Your uncle is very sick.

3. 叔叔呵那个小姑娘的痒时，小姑娘笑起来。

The little girl laughed when her uncle gave her a tickle.

4. 我叔叔拥有一个苹果园。

My uncle has an apple orchard.

5. 他渴望从叔叔那继承大笔遗产。

He has great expectations from his uncle.

6. 他的叔叔教他法语。

His uncle instructed him in French.

7. 那些喜欢和他一起踢足球的小男孩都把他当作叔叔。

He is uncle to all the little boys who like to play football with him.

8. 我去我叔叔家。

I am going to my uncle's.

给出了“叔”的基本释义，用于直接呼语，相对应的英语词语为“uncle”，但未指明其内涵义，即“叔”一词用于称呼的对象。同时，还给出了相关的例句和用法指导人们使用。一般比较适合小学或初中生使用，但对我们讨论对“二叔”这样的亲属称谓语的翻译，就起不了多少作用了。

第六，华翼在线电脑字典，号称包括中文，英语，荷兰语，德语，法语，西班牙语，瑞典语，匈牙利语多种语言的在线词典，对于“叔”的释义也尤为简单：

“叔uncle（as in 0647）in direct address”

同时列出了与其相关的三个语词：“伯仲叔季、叔父、叔叔”。在进一步对这三个词进行查询，可以找到：

“伯仲叔季eldest; second; third and youngest of brothers; order of seniority among brothers; 叔父uncle; 叔叔fathers younger brother; uncle”

与前几部词典的释义大同小异，但并没有与“二叔”相关的翻译。

综合这些汉英词典对亲属称谓语的释义，我们不难看出，《现代汉语词典》与《新时代汉英词典》无疑是其中做得相对较好的两部，对“叔”这个字做出了较为详尽的解释，义项分类都显得合理。但都存在有显而易见的不足的地方，也就是对于有中文特色的“二哥、三嫂、四婶、五叔”这类加上了数词的称谓语的释义不足。但凡有一点英语基础的人都清楚，无论二叔也好，又或三叔，四叔，五叔，在英语中都统称为“uncle”，如果不得不说明具体的排行，则另加其它补充说明，如“This is my uncle. Hes my fathers second elder brother.”这样一来，既符合了英语表达习惯，也具体言明了说话人想要表达的意思。

因而，对于“二哥、三嫂、四婶、五叔”这样数词加称呼构成的亲属称谓语，释义应首先说明其内涵义，如《现汉》与《新时代》所做，然后说明其英语对等词，最后应在旁边表明，若需具体说明排行，则应另用语句说明，如上所述。

总而言之，亲属称谓语是最富有民族文化特色的语言现象之一。英汉称谓语尽管在类型上相似，但它们在运用和语义方面存在很大的差异。词典编纂者在进行相关词汇释义时不能简单按其字面意思直译，如二叔就直接译成Uncle No. 2，这在英语国家是不能被理解或接受的。对于这类对应词汇空缺的现象，在释义应具体的解释其内在含义，使词典用户理解明白，在翻译过程中充分考虑语境因素，从而在译语中选用恰当的称谓语，以达到语用等值。

参考文献

[1]刘茵．中英称谓语的差异和叛逆现象[J]．北京：商场现代化，2006．

[2]黄碧蓉．英汉亲属称谓语的差异及其互译[J]．青海师范大学学报，2004．

[3]裘艳萍．汉英亲属称谓系统的对比研究[J]．四川外国语学报，2003．

[4]林慧英．论汉英亲属称谓语的泛化及翻译策略[J]．黑龙江：鸡西大学学报，2006．

作者简介：张亮（1981- ），女，河南漯河人，湖南机电职业技术学院助教，研究方向：应用语言学，英语教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