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驻澳大利亚特派特约记者 李渊 陆宽 孙新 ●本报记者 邱永峥 ●陈一
提到澳大利亚,人们想到的往往是那个“没有天敌”的国度。孤悬海外的独特地理位置,使得澳大利亚远离危险。由于没有天敌,脆弱的有袋类动物只有在这片土地才能看到;由于没有强国环伺,澳大利亚人以前的危机意识并不强烈;由于其早期进入者为英国囚犯,因此澳大利亚从立国之初就实行“白澳”政策,亚洲人始终受到歧视。如今,澳大利亚发现自己不得不被迫“融入”亚洲,其首先面对的就是既给澳大利亚带来巨大利益,又给其带来“危机感”的中国。在近几个月的中澳纷争中,澳大利亚的一些极端政客和媒体将过去对中国的批评升格为攻击,而且逐步将中国塑造为挑战澳大利亚民族精神的“敌对国家”。
极端政客逢华必反
澳大利亚每一次反华事件中,几乎都能见到国家党领导人乔伊斯的身影或者听到他的声音。富有商人出身的乔伊斯一直是反对澳大利亚与中国建立战略伙伴关系的代表性人物。澳大利亚广播公司曾报道说,乔伊斯家中不允许“中国制造”的出现:“有一回,一位朋友从欧洲给他捎回一件纪念品。细心的他在纪念品很不显眼的位置找到了‘Made in China的标识,于是他当着朋友的面毫不客气地将它扔进了垃圾筒,让朋友很是尴尬。”今年中铝宣布收购力拓的消息后,乔伊斯立即发起了一场名为“澳大利亚为澳大利亚人所有”的宣传运动:他发放传单、上电视,全力阻止中铝的收购。乔伊斯在电视上宣称:“我两次上电视就是为了能将以下信息传达给尽可能多的人:既然中国政府不允许澳大利亚政府购买哪怕一座矿,那么我们凭什么就让中国政府购买并控制我们国家的战略资源呢?阻止陆克文政府出卖澳大利亚的行径吧!”令人不解的是,澳大利亚民众很受乔伊斯的鼓动,悉尼一家调查机构公布的一项民调结果显示,1001名受访者中90%的人对外资持股澳大利亚本土企业持反对态度,78%的受访者反对中国国有企业、银行或投资基金控股收购澳大利亚本土企业。中铝购买力拓失败的众多原因中,乔伊斯的阻力不能小视。
前“单一民族党”领导人波林·汉森不但反华,甚至还叫嚣称,亚洲人“吞掉”了澳大利亚。汉森最为人所知的言论还是她极端的反亚洲论。她在1993年抛出了反亚洲论,说澳大利亚要被亚洲人淹没了,说澳大利亚本来是白人的土地,她就是看不惯亚洲人在澳大利亚的出现。针对那些寻求庇护的人们,她的政策是给他们水,给他们食物,让他们离开澳大利亚。1998年,这个曾靠卖炸鱼和薯条为生的女人因在竞选议员时主张让所有亚洲人滚出澳大利亚,而一夜之间成为令澳大利亚乃至国际社会瞩目的焦点人物,并引发了一场憎恨和排挤亚裔人的种族主义风潮。其偏激的言论让这个女人一跃成为澳大利亚的女议员、第三大政党的领导人,甚至被吹捧为“澳大利亚未来的女总理”。也有人将其比做澳大利亚的“女希特勒”。
事实上,像汉森这样靠政治投机来吸引眼球的澳大利亚政客还不少。比如说他们一边频频散布种族歧视言论,一边却跟“藏独”等中国分裂势力打得火热——7月初,以工党议员迈克尔·丹贝为首的澳大利亚议会代表团访问了达兰萨拉,并与达赖喇嘛会面。达赖在与这些澳大利亚议员们会面时说,西藏被中国政府“判了死刑”:“没有言论自由,没有出版自由,将中国人民置于黑暗中,我认为那是不道义的。”在一个多小时的会谈中,达赖感激地说:“这是澳大利亚议会代表团首次访问达兰萨拉,我觉得你们不只是西藏支持者,而是在支持正义。”工党议员丹贝向达赖透露:“本代表团数名议员今年年底将访问北京,届时我们将让议会向中国政府提出要求,允许我们访问西藏。如果他们不答应的话,那就是食言。”与丹贝同行的工党议员梅利莎·帕克、自由党议员彼得·斯利珀、绿党参议员斯科特·路丹和独立参议员尼克·施诺芬纷纷表示,他们不支持西藏独立,但支持达赖的“中间路线”。代表团最后还参观了一个“新来者中心”。一名男子宣称,他去年3月在拉萨抗议时“遭枪击,血流如注,以为要死了”。尽管在回答“如此重伤如何逃到达兰萨拉”时闪烁其词,但澳大利亚议员们仍对他表示“强烈同情”。
媒体宣扬“别向中国的霸道磕头”
除了极端政客,一些澳大利亚媒体也在中澳纷争中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7月23日的《澳大利亚人》报发表了该报外交事务编辑格雷格·谢里丹题为《别向中国的霸道磕头》的文章。这篇文章宣称:“虽然尘埃尚未落定,但我们如今可以说,中国逮捕澳大利亚公民胡士泰的主要目的已经得逞。北京的目的是恐吓澳大利亚,我们的政府,我们的公司,以及更广泛的民间社会……它绝对的无理性几乎保障了北京的胜利。但澳大利亚越不表现出生气,北京就越是把澳大利亚视为弱国、弱敌,越是倾向于重复胁迫的行为。那些主导中国相关讨论的专家、评论员采取倾向于姑息的态度,这是不必要、无效果的。”《悉尼先驱晨报》7月25日的报道仍抓住力拓间谍案不放。文章称,中国系统的腐败、回扣和宴请每年据说花费了数十亿美元,这让外国公司如何区分热情招待、方便与腐败的界限?事实上,现在从中国传出的消息越多,越能证明中国逮捕胡士泰与铁矿谈判有关,与国家与大资本之间的决斗有关……面对此,澳大利亚领导人却表现软弱,在上海,西澳大利亚领导人科林更多的是谈在中国的机会,而不是胡士泰案。《澳大利亚人》报7月21日刊出标题为《与中国的浮士德协议》的评论,称中国采用“凯恩斯式的刺激计划”,虽然迅速崛起却不成熟。还说澳大利亚与中国的合作是“与恶魔的交易”。
从历史到现实,澳大利亚看到了不同的中国人
“先不考虑中国人带给金矿区的麻风病——他们走到哪里就把这种可怕的病带到哪里——就单单从他们心智低下,身体瘦弱,生活习俗半野蛮化的角度来看,我就反对让他们进入澳洲,他们完全不配融入我们这么文明开化的国家……”这是1857年,一家澳大利亚地方报纸的文章的一部分。19世纪早期,当零星中国人进入澳大利亚时,他们可选择的职业只有牧羊人、厨师和农场苦力。19世纪30年代,由于牧业发达,澳大利亚新南威尔士殖民政府决定雇佣华工。19世纪50年代发现金矿后,大量的苦力需求吸引了广州附近13个县的成千上万的华人移民。
此后,在一些低端产品的生产上,华人的成功不可避免地引来白人的不满。澳大利亚作家玛丽·贡特在《一个女人在中国》里回忆早年在澳洲的生活经历时说:“我曾多次看到不幸的中国人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到我父亲家来寻求保护。那些我们称之为流氓的街头恶棍不问情由,任何人都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样,仅仅因为他是中国人就往他身上扔石头。”系统性的歧视随之出现,这表现在澳大利亚的三次大规模立法排华运动上。如今,尽管对华人的法律歧视在华人和反种族歧视活动家的努力下已经废除,但它在澳大利亚某些人的脑子里仍留下了深刻的痕迹。
陆克文政府上台后,马上被贴上了中国“代理人”的标签,频频受到一些媒体和反对党的指责和攻击,尽管迄今并没有足够的依据说明陆克文政府比以往政府更为“亲华”,但其最明显的不同或许就在于,陆克文是西方国家中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会中文的国家领导人。在2007年就任总理后的首次出访中,陆克文“冷落”了日本,但却在中国谈西藏的“人权”;在今年5月,澳在其新的国防白皮书中,又将“中国威胁”作为其提升国防装备的“借口”。今年 4月15日的《澳大利亚人》报透露,澳一个高级国防代表团在访美期间发现,美中央情报局和其他情报组织的对华评估与澳情报机构的观点大致相同;而他们希望美国支持其观点,将中国视为一个“新冷战”对象,以便促使澳大利亚为此做好军事准备。此间一位资深的国际问题学者在谈到中澳矛盾在澳大利亚引发的喧闹时对《环球时报》记者说,从某种意义上讲,这种喧闹更是“期待值过高”所致。他认为,一方面,一些人鼓吹政府应对华采取更强硬的政策,另一方面,他们又期望,陆克文的背景会使澳从中方得到更多好处,中方会“特别照顾”一下澳大利亚。但事实上,“力拓案”使他们发现,国家关系原来不是这么简单的事。
澳大利亚一些人似乎看到了“真正的危机”
从中澳之间的一系列摩擦不难看出,一些澳大利亚人的中国心态也与该国所处的地理位置有着密切的关系。从某种意义上讲,澳大利亚是一个“漂落”在亚太地区的西方世界的孤儿,远离“父老乡亲”,不得不与文化、价值观念乃至社会制度相去甚远的亚洲国家相邻而居。它的对外政策伴随着世界力量格局的变化而变化着,从建立独立国家开始的“白澳”政策,到后来的“融入”亚洲,更多的是一种“被迫”,而不是“自愿”。亚洲的发展,特别是中国的崛起,在给澳大利亚带来巨大利益和好处的同时,也使他们看到了“危机”。正如此间一位资深国际战略问题专家所指出的,澳大利亚人习惯了英美主宰亚太的日子,中国的崛起所带来的改变,一时还难以使他们接受或者适应。这使记者回忆起刚来澳大利亚工作时曾向一位国际问题学者提出过这样一个问题,澳大利亚人究竟怎样看“中国威胁”,他们是否真觉得中国会威胁到澳大利亚?他没有直接回答记者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中国的战机飞到澳大利亚需要多长时间?言下之意是,中国威胁澳大利亚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呀。如今,随着中澳之间的直接联系越来越多,摩擦也自然增多,澳大利亚人觉得中国很遥远的心态也随之发生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