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娟 王 刚
自治区流行的一个说法是——新疆大学稳定了,乌鲁木齐就稳定了,全疆也就稳定了;反之,乌鲁木齐就不稳定,全疆也就不稳定。在今年5月,新疆大学就出现了不稳定的端倪,“世维会”的骨干分子已经潜入这所高校演讲煽动。背后则是“世界维吾尔代表大会”的境外操纵,再到网上制造“6·26”事件谣言……“7·5事件”的起因,渐渐清晰。
今年5月中旬,新疆大学红湖的湖心亭,一名51岁的维族男子情绪激昂地发表了演说。180多名听众聚集在这个相当于一个篮球场大的场所里,他们大多是来自本校的少数民族学生。
按照演讲者事先公布的主题,这是个“学术报告”,目的为“鼓励少数民族学生创业”。
这些年来,同内地一样,新疆的大学生对于未来的持续担忧,已经成了一个日益公开的社会问题。
演讲引起了新疆大学党委的注意,因为其中普遍涉及少数民族学习汉语以及就业的问题。中共新疆大学党委书记张先亮告诉《中国新闻周刊》,演讲内容大都是针对敏感问题的煽动性语言。
演讲持续了大约70分钟,用的是维语。“我们根据录像翻译了这场的演讲稿,译成中文共有五六十页。”张先亮说。演讲者随后还回答了学生的一系列问题。
“世维会”骨干分子的演说
发表演讲的人叫艾尔肯·斯迪克,现在美国某公司任高级工程师。他是1978年从阿克苏地区考进新疆大学物理系的学生,曾任新疆大学学生会副主席、新疆大学团委常委、自治区学联主席、自治区青联副主席,直至全国学联副主席。
在新疆大学信息学院教授吾宋尔·斯拉木的回忆中,艾尔肯-斯迪克曾经是“非常优秀的学生”,是当年留校的十名学生之一。他于1985年被第一批公派到日本大阪电器大学留学,1988年又前往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深造,并于1994年11月获该校电器学博士学位,后定居美国。
《中国新闻周刊》记者走访新疆大学时发现,在一些学生眼中,艾尔肯·斯迪克是一个“优秀的科学家”,更是新疆青年的杰出代表。
但学生们并不知道他的另一个身份——境外“三股势力”的主要领导骨干之一。
根据《新疆大学防范和抵御“三股势力”渗透破坏斗争纪实及对策研究》一书显示,艾尔肯·斯迪克早在1994年12月就加入了“东突青年民主联盟”美国分部,1996年直接策划并参与了在美国的“东突民族解放中心”的成立活动,并担任该组织执行委员,随后当选为第一届“世界维吾尔青年代表大会”教科文部部长。该组织是“世界维吾尔代表大会”(简称“世维会”)的前身之一,在2003年底被中国公安部认定为“东突”恐怖组织。
艾尔肯也是在日、美留学期间,就已经成为热比娅集团的骨干成员之一。他主张境外“东突组织”走“联合之路”,并服从“美国维吾尔联盟”的统一领导,共同开展分裂活动。
对于这样一个危险人物的潜入,“事先,我们并不知道。”张先亮说。而在此前,艾尔肯多次希望回新疆大学做学术交流,均被拒绝。这场演讲究竟是否是由校内的某个协会组织的,目前仍在调查中。
据张先亮了解,此次艾尔肯·斯迪克回国,曾两次到新疆大学,三次到新疆师范大学。最后潜入到新疆医药大学时,被监控录像发现后遭到驱逐。
艾尔肯走后,新疆大学恢复了表面的平静。谁也不曾想到,一个多月后,街头暴力的导火索被点燃了。
新疆大学保卫战
新疆大学在自治区地位特殊,它既是当地唯一一所国家“211工程”建设和国家西部大开发重点建设的大学,也一直是境内外“三股势力”蓄意深入、图谋不轨的关键所在。
1967年,“东突厥斯坦人民革命党”在乌鲁木齐市成立,第二年,就在新疆大学设立分支机构。2000年以来,新疆大学内部主要的分裂组织为“伊扎布特”。
“伊扎布特”组织是从境外深入中国的跨国极端组织,1998年开始在新疆渗透发展,并将乌鲁木齐市的大中专院校作为其渗透重点。“伊扎布特”翻译成汉语,意思就是“教育学生”。
截至目前,新疆大学保卫部门已查实“伊扎布特”组织在学校的涉案人员共77人。其中宣誓加入“伊扎布特”组织的32人,参与“伊扎布特”组织的非法活动的45人。
所以,2000年10月至今,新疆大学反对“三股势力”渗透破坏活动斗争的重点就是同“伊扎布特”组织的斗争。根据新大提供的数据:在学校党委的直接领导和公安机关、国家安全机关的精心指导下,新疆大学先后同“伊扎布特”组织进行了5次大的较量,彻底摧毁了其在学校的组织网络,遏制了其在学校的发展蔓延势头。
在新疆大学工作了24年的张先亮说,“自治区有一个说法是,新疆大学稳定了,乌鲁木齐就稳定了,全疆也就稳定了。新疆大学出问题,乌鲁木齐就会不稳定,全疆也就不稳定。这就是新疆大学的地位。”
而在新疆大学的历史上,有极少数学术精英、业务骨干叛国外逃的事例。如现任“世维会”秘书长多里坤·艾沙、现任“东突解放组织”主席买买提明·艾孜来提等人,都曾是新大当初的学生。被中国公安部首批认定的11名恐怖分子名单中,也有3人毕业于新疆大学。
为此,新疆大学校方进行了大量工作,并取得了进展。2007年新疆大学学生思想政治状况调查报告显示:学生普遍关心国内外时事,对党和政府一年来的工作持有正面评价,对国家未来发展怀有期待和信心。
但张先亮仍然每天都在焦虑。“现在还有极端势力的渗透。主要是宣传西方的一些价值观,而且重点是针对我们的一些优秀学生。我们每年都张榜公布优秀学生和三好学生的名单。他们把这些人都盯上,然后一个一个做工作,允诺出国、赞助等等,拉拢了很多学生。”
“韶关事件”后的要报
艾尔肯·斯迪克演讲数十天后,6月26日下午,新疆社会科学院社会学系民族研究所教授李晓霞接到维族同事吐尔文江·买合苏提的电话。称“发生大事了”。这一天,在广东韶关的一家玩具厂发生了大规模械斗,2名维族青年身亡。
李晓霞随即上网搜索了关于韶关事件的信息。事后证明,这是一场偶发的刑事案件。
但此时,“维吾尔在线”等网站不断有帖子煽动称,“韶关事件是中国政府有组织、有预谋的种族清洗。”100多家维文网站疯狂地传播着关于韶关事件的不实信息和图片。据新疆大学主要研究维文信息处理技术的吾宋尔·斯拉木介绍,维文网站的技术是90年代末在新疆大学率先实现的,现已推广到全疆。尤其在南疆等地,维文网站为一些不懂汉文的维族人打开了了解世界的另一扇窗户。
“当时,跟帖中已经充满互相指责和谩骂的情绪。”李晓霞说。这位在新疆生活了多年的教授预感到近期可能会发生大事件。为此,她甚至不让女儿再去上夜间的舞蹈班。
新疆自治区新闻发言人侯汉敏介绍,韶关事件发生后,“世维会”主席热比娅召
开“世维会”高层紧急会议,形成了三项决议——积极利用“广东韶关事件”鼓动境内闹事、争取国际社会同情和支持,并将6月26日定为“纪念日”。热比娅等提出可通过网络聊天、打电话等多种方式对新疆进行煽动,“将国内同胞动员起来”,号召他们不怕牺牲,同时呼吁“全世界所有维吾尔人”在7月5日及6日“行动起来”,向中国政府施压。
据新疆公安厅披露,警方已经掌握,有多部境外电话在遥控指挥这一事件。警方截获了境外“东突”组织与境内进行电话联系的录音,其中包括“世维会”主席热比娅声称,7月5日晚乌鲁木齐可能要发生一些事情。
而据新华社报道:“6·26”事件发生后,还有人从海外打电话给旭日玩具厂的新疆工人,说要在海外给他们提供舆论支持。
李晓霞让吐尔文江·买合苏提紧急起草了一个关于韶关事件的影响的要报,主要针对内地农民工打工的问题,并谈到了在网络上已经生成的巨大影响。
“各个部门肯定是有防范的,但可能都没有想到这个事隋会这么大。”李晓霞认为。
要报呈递上去之后两天,“7·5事件”爆发。此时的新疆大学正处于期末考试的紧张阶段,根据上级指示,从7月5日上午10点开始,各个校门都被保安严格控制,严禁学生外出。当晚约9点40分,有暴徒冲进新疆大学,打人、烧车,每当汽车被烧爆炸时,就有人高喊反动口号。
截至7月13日,新疆大学校方透露,仍未与不少新疆大学员工和学生取得联系,估计这中间部分人已被警方控制。
“我们有些被动”
据乌鲁木齐市公安局指挥中心介绍:7月5日1时6分,指挥中心接到报警,称有人在网络上散发非法集会信息,号召5日19时在乌鲁木齐市人民广场进行集会。凌晨3时10分,指挥中心又接到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公安局电话,称在其辖区内发现类似情况。
新疆公安部门立即在自治区公安厅启动应急预案,在乌鲁木齐市人民广场、二道桥布置警力,以防不测。
乌鲁木齐市公安局特警支队第四大队的特警田天(化名)回忆:7月5日上午11点时,他就接到队长的电话,要求下午2点归队集合。3点20分,第四大队的70名警官从距市区约18公里的黑水沟驻地出发,赶往市区。半小时后,干警到达指定备勤地点——二道桥的第三十小学。
“那天是按照一般性群体性事件备警。”田天称。除了防暴服,特警们还配备了防暴头盔、防暴枪、盾牌和“八件套”——包括收缩警棍、手铐、辣椒水等非杀伤性武器。根据《突发事件应对法》,在处置群体性事件时,并不允许携带杀伤性武器。
与此同时,特警支队的第一大队和第二大队也赶往备勤地点——乌鲁木齐市人民广场和南门广场。作为预备队,第三大队在驻地待命。
接下来大约4个小时中,田天回忆,“很平静,没有迹象,只是五六点的时候,南门广场开始聚集很多人。”7点半以后,人群中开始喊反动口号。
大约70名特警连同一辆装甲车和突击车奔赴南门广场。当时他们接到的命令是“驱散人群”,但当时人群密集、情况难以处置。
特警在巡逻过程中,不断有人把他们引向南边,“我们等于进入了他们南北夹击的包围中。”田天回忆,“广场上最多的时候应该接近一万人。”
暴力是在十几秒中迅速升级的,并且是在几个重点区域同时出现,这让他认定,“这一定是有组织有预谋的暴力行动。”
8点15分左右,田天被疑犯用砖头砸伤头部,成为第一个受伤的特警。
8点半,在驻地待命的第三大队大队长胡炳利接到增援通知,61名干警增援南门广场。但当他们赶到南门的时候,人群已经把道路完全堵死。
警方只能徒步突围,进入现场。“实施打砸抢行为的,以年轻人居多,还有女的,我亲眼见到了几个蒙面的女性参与了掀翻车辆。”胡炳利说。
《中国新闻周刊》在采访多名受伤特警和武警时,他们均称“警力明显不够”。天山区公安交警大队一位负责人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也表示,“我们有些被动”。
截至《中国新闻周刊》发稿,警方共逮捕了1434名“7·5事件”中的犯罪嫌疑人。但据田天估计,“真正核心的组织者,只占其中一小部分。”
嫌犯中有部分人被确认为学生。“这些年轻人绝大部分都是不明真相被煽动上当的,只要他们没有参与严重的打砸抢行动,很快移交所在单位接受调查。”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共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党委书记王乐泉在讲话中称。
“7·5事件”发生后,自治区交通厅联合教育厅出台了一项措施——凡是新疆大学已经结束考试准备回家的疆内学生,由交通厅直接开大巴车来学校把他们送回家乡,疆外学生则直接送到火车上。
7月12日,事件发生一周后,新疆大学重又恢复了平静。一些来自南疆的维族学生显得无所事事,他们原本试图利用假期留在首府打点散工,如今暴力事件发生后,这个计划只好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