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金州
东北抗日联军14年悲壮惨烈的英勇斗争,是中国革命特别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的重要组成部分,因长期孤悬敌后,与中共中央失去联系,陈云是与抗联关系密切的中共中央主要领导人之一。
早在20世纪30年代中后期,在参加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团领导工作时,陈云和抗联同志就已开始接触,他的著作也对东北抗日斗争产生了,一定影响。抗战胜利后,陈云在和彭真一起主持东北局工作期间,十分关心抗联同志,妥善安排他们的工作,发挥和利用他们的优势。此间,他还和李兆麟、冯仲云等抗联主要领导人结下了深厚情谊。直至晚年,陈云仍对东北抗联予以高度评价。
一、陈云在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团时期及以后同东北抗日联军的接触
1935年9月底,经过从四川到上海的千里跋涉,陈云抵达莫斯科,出席青年共产国际“六大”,并在会后同当时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团负责人王明、滕代远(即李光)等一起受到斯大林等人的接见,10月初,陈云以史平的化名担任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团监察委员会委员,参加代表团领导工作,也就从这时起,陈云开始了同东北抗日联军的接触。
在莫斯科期间,陈云同魏拯民(即冯康,共产国际“七大”中国代表团成员)等抗联干部广泛接触,对莫斯科东方劳动者共产主义大学第八分校(即抗联干部学校,以下简称八分校)工作倾注了巨大精力。在当时中共中央同东北抗联已失去联系、抗联同志又急于了解中央精神和全国形势的背景下,陈云同抗联干部的接触,在很大程度上起到了桥梁和纽带作用。事实证明。陈云对此作出了巨大的贡献,他和其他来自内地革命第一线的同志一起,成为抗联同志了解遵义会议精神和长征事迹的主渠道。他在八分校讲授党的建设和工会建设课程时,始终注重以“中国共产党是中国苏维埃和红军的组织者和领导者、第五次反‘围剿的经过、中国工农红军的长征和遵义会议”为主要内容,重点向抗联干部介绍遵义会议精神,突出宣传“我们在这次会上纠正了第六次反‘围剿(原文如此,应为第五次——引者注)最后阶段与西征第一阶段中军事领导人的错误。大家知道,军事领导人在这一阶段犯了一系列错误,现在,这些错误得到了彻底纠正。建立了坚强的领导班子来取代过去的领导人。党对军队的领导加强了。我们撤换了‘靠铅笔指挥的战略家,推选毛泽东同志担任领导”。对于陈云的宣讲,当时正在八分校学习的韩光回忆说“史平作报告,从来不拿稿子,讲的都是我们想知道又不知道的国内政治形势。比如,他讲红军长征问题,讲遵义会议,讲毛主席在遵义会议上分析、批评‘左倾教条主义者在军事领导上所犯的一系列根本性错误,讲以毛泽东为代表的正确路线在红军和党中央领导地位的确立。讲这些党内的大事,对我们这些在异国他乡的年轻共产党人是极大的鼓舞和教育。我和刘仁、李范五、林纳等同学经常讨论史平同志的报告,对他的每个观点,所述的每一历史事件都特别感兴趣。我们猜测他一定是中央领导,为了工作需要才改了姓名。不久后我终于弄清楚了,原来史平就是我从《斗争》上知道的陈云同志”。的确,正是通过陈云、滕代远、邓发、高自立等国内同志的宣讲,在莫斯科的抗联同志才得以认识到“中国共产党在奋斗过程中产生了自己的领袖”,了解到“我们的党应该在新的形势下改变自己的策略,在已占领的阵地的基础上建立起真正的抗日统一战线,并通过这条统一战线来取得中国苏维埃革命的彻底胜利。说我们没有前进,说我们在原地踏步,是毫无根据的”。以后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如李范五、韩光、赵毅敏(八分校校长)、陈龙(即刘汉兴)等返回延安,为中国革命贡献了毕生精力,魏拯民、李延平、陈荣久等则返回东北继续领导抗联斗争,最后相继为国捐躯。
由于当时历史条件的限制,陈云没有也不可能亲临东北抗日战场,但他撰写的两部重要著作,经过巴黎《救国时报》的渠道,对东北抗联产生了相当的影响。这首先是陈云以史平化名撰写的《革命运动的发展和防止奸细的破坏》一文,文中论述了反奸细斗争的重要性和辨别奸细的方法,特别指示革命者在与上级组织失去联系时应该“按着这些由远方来的报纸上的指导方针,独立地去进行革命斗争”。1938年2月20日,李兆麟(即张寿筏)和时任中共北满临时省委书记的张兰生(即包巨魁)联名致函各军负责人和军师党委,确定以陈云此文作为北满反奸细敌探斗争的基本方针。此外,陈云以廉臣化名撰写的长征简史《随军西行见闻录》传人东北后,也一直成为抗联同志学习长征精神和毛泽东、周恩来、朱德革命事迹的主要读物。1939年6月15日,东北抗联第三路军训练处发出关于党政工作问题的指示,将《随军西行见闻录》(原文误为四军西征见闻录——引者注)和毛泽东《抗日救国十大纲领》、彭德怀关于游击战同斯诺的谈话等文献一起,定为部队政治军事学习教材。实践证明,陈云的两篇著作及其在抗联中的学习贯彻,对抗联灵活制定和执行政策,经受孤军作战和敌强我弱的严峻考验,忍受人间罕见的艰难困苦,始终坚持抗日斗争,保持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人民抗日武装本色,都发挥了重要作用。
1937年11月,陈云返回延安后,担任中央书记处书记、政治局委员、组织部部长等职,仍十分关注东北抗日斗争,参加了中共中央“调查情况、建立据点、打通今后开展工作”的东北工作指导方针的确定。1941年8月27日,中央政治局“委托康生、陈云、彭真三人负责研究选派干部去满洲工作事宜”,此后,陈云多方努力调派干部,赴东北开展地下工作,并设法恢复同抗联的联系。虽然在日本法西斯的血腥统治下,中共中央同东北抗联未能恢复联系,但在这些工作中,同时也在与返回延安的抗联干部的交往中,陈云对东北状况、对东北抗日斗争和抗日联军有了相对深入的了解。为他以后和彭真一起主持东北工作作了初步但必要的准备。
二、陈云在东北工作中对抗联的关怀
1945年9月20日,东北局书记彭真、委员陈云和抗联领导人周保中、冯仲云、崔石泉(即崔庸健)在沈阳胜利会师,长期孤悬敌后苦战奋斗的东北抗日联军回到了党中央的怀抱。在领导东北工作的日子里,陈云对抗联同志热情关心、严格要求,充分发挥他们的作用,重视抗联历史和事迹研究宣传,表达了中共中央和他本人的真挚情感,使抗联干部深切感受到了中共中央对抗联的重视和关怀。
陈云长期从事组织工作,对适当任用干部具有丰富的经验。来到东北特别是同抗联恢复联系后,陈云敏锐把握抗联干部具有苏军身份的特点和优点,“指示周保中等,要利用你们穿苏军军装的有利条件,控制铁路交通
沿线,迎接党中央派往东北的大批干部的到来。同时,要抓紧对我们已经控制的城市进行建党、建军、建政工作”,并提出了肃清敌伪残余和土匪、实现社会安定和生产发展、收集武器和资财、发动农民斗争4项具体任务。指明了抗联在配合主力部队建立东北根据地斗争中的工作重点所在,充分发挥了抗联部队的特有优势。遵循这一指示精神,抗联同志在东北局的直接领导下,在配合苏军反攻以来工作的基础上,又作出了新的贡献,“在帮助关内来的干部和部队建设根据地等工作上起了‘土地老的作用”(李范五语),仅建军一项,据周保中统计,截止10月20日已扩军4万余人,缴获各种武器63000余件,弹药1200多万发。
对在14年艰苦斗争中幸存下来的抗联同志,陈云一直把他们视为中国革命特别是东北人民革命斗争的宝贵财富,赞誉他们是宝贵的“森林、煤矿”,予以亲切关怀和妥善任用。在1945年10月27日给彭真、程子华和伍修权的信中,陈云对抗联干部作了恰如其分的全面评价,充分肯定了“抗日联军干部有很多长处,例如斗争历史、个人作战技能及小队伍活动之灵活,本地人与群众有联系等等”。同时也指出在与中央长期失去联系和分散游击环境下,抗联干部不可避免的“中心缺点是缺乏较正规建军与大规模作战之经验。现在支持一个县的工作能力的同志不多,缺乏根据地经验”。这个评价是符合东北14年抗日斗争实际情况的,为中共中央和东北局合理使用抗联干部提供了理论根据。在处理关内干部同抗联干部的关系时,陈云也一再叮嘱关内干部要爱护抗联干部,注意发挥抗联干部的作用。
东北抗联14年的浴血奋战,集中体现了东北人民誓死不做亡国奴,争取中华民族解放的坚定意志,留下了无数可歌可泣的动人事迹。对于抗联历史的研究和宣传,陈云极为重视,指出这是“为揭破国民党关于中共把持东北或捣乱东北的说法,为转变东北人民对我的旁观态度,为加强东北我军的政治地位与士气”所必须进行的重要工作,1946年1月24日,陈云致电东北局转中央,建议“为打破国党(即国民党——引者注)关于抗联尚不合法的说法,我们意见:东北局将昭和十五年(即1940年——引者注)十月关东军宪兵司令部出版之《满洲共产主义概史》关于其中抗联部分,及孔原处所存臧启芳(东北大学校长)主编某书上关于抗联部分,及蒋介石在抗战中曾说到东北抗日义勇军问题(保中记得)的言词,汇印成册,在关内外发散,以封顽口和争取社会同情”。他还多次指示抗联领导人周保中、李兆麟、冯仲云等撰写有关抗联斗争史的文章。遵照陈云的指示,冯仲云撰写了4万多字的《东北抗日联军十四年苦斗简史》,对东北人民14年抗日斗争的全过程作了简明扼要而又全面系统的回顾,自1946年1月16日起在《哈尔滨日报》(中共哈尔滨市委机关报)和《北光日报》(哈尔滨市中苏友协机关报)上连载,3月由哈尔滨青年出版社出版单行本。其中李兆麟、赵一曼、冷云、于天放、李升等抗联英雄传记还曾被《解放日报》、《新华日报》和各根据地报纸转载。该书至今仍是抗联史研究的最珍贵史料之一。
三、陈云高度评价东北抗联,同抗联领导人结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
陈云对东北抗日联军一直给予高度评价。他指出:“抗联将士艰苦奋战的革命精神永远值得学习”。1981年11月17日和1986年7月23日,陈云还题写了“杨靖宇将军殉国地”和“抗日英雄赵一曼革命精神不死”的题词,表达了对抗联先烈的深情怀念和崇高敬意。
在长期革命斗争中,陈云同许多抗联领导同志结下了深厚的革命情谊。其中最主要的就是抗联三路军总指挥李兆麟。1945年11月16日,在北满分局成立会议上,李兆麟第一次见到了陈云。此后,李兆麟一直在以陈云为书记的北满分局领导下,负责以哈尔滨为中心的北满地区的丁作,深受陈云器重。1946年1月6日,中共中央正式任命陈云、高岗、洛甫(即张闻天)、李兆麟、张秀山为北满分局委员,2月3日和19日,陈云又两次致电彭真和东北局,建议李兆麟参加全东北国共和谈,并向当时拟来东北视察的周恩来(后未成行)汇报工作和接受指示。3月9日,李兆麟被国民党特务勾结汉奸土匪,以“应国民党松江省关主席(即关吉玉——引者注)之约请谈国大代表问题”为由,诱骗至水道街9号暗害。陈云极为悲痛,主持了追悼治丧和破案惩凶工作,赞誉“李同志是东北抗战英雄,坚持东北抗战十四年,光复后,又积极维持地方治安,主张国共合作与东北实行民主和平,为北满人民所爱戴”。陈云亲笔起草的关于李兆麟牺牲的电报,对李兆麟家属的生活和工作也一再予以亲切关怀。
抗联三路军政委冯仲云是北满抗日游击斗争主要领导者之一,陈云十分重视发挥他的作用,曾于1946年12月20日致函林彪、彭真、高岗,指出“游击队及县级机关,应由首长亲自埋藏若干锅、粮等物品于敌占后我可活动的山沟内,以便实在搞不到吃时去挖用。这点,冯仲云和抗联干部有经验”。新中国成立后,冯仲云在担任水电部副部长期间,又曾多次和陈云接触。对冯仲云于1968年被“四人帮”和康生迫害致死,陈云深为惋惜。1977年11月24日,陈云出席了在八宝山举行的冯仲云骨灰安放仪式,表示了对冯仲云的深切悼念。
韩光和李范五也是抗联干部中的杰出代表之一。早在莫斯科学习期间,他们就接受了陈云关于遵义会议和红军长征的教育,政治上更加成熟。回到延安后,李范五曾在陈云领导的中央组织部工作,在中央统战部工作的韩光则“从文件和报纸上不时看到他关于党的建设方面的报告、文章,感到非常亲切、非常精辟,从中得到很大教益。”他说,“使我比较具体、比较完整地理解了做一个共产党员应具备的素质和肩负的任务。从此,陈云同志成了我最敬仰的党中央领导人之一”。解放战争时期和新中国成立以后,李范五在主持合江地区(今黑龙江省佳木斯一带)工委和国家林业建设工作中,一直受到陈云的领导和支持,陈云还极为关注“文化大革命”中李范五冤案的平反情况。改革开放以后,韩光成为陈云在纪检监察工作中的得力助手,在陈云逝世后深情赞誉:“丹心照日月,刚正炳千秋。陈云同志的求实精神、高尚品德将与世长存!”。
陈云同东北抗联的关系,是中共中央同东北抗联关系的缩影,它集中体现了中共中央对东北抗联的重视和关怀,也反映了东北抗联在最困难条件下始终心向中共中央的坚定信念。
(长春东北师范大学政法学院1301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