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 冉
“我想观众也会宽容,这么大岁数给你主持节目,为你服务,你还骂人家,很不道德的”。
5年前,“饶颖事件”让这位央视德高望重的主持人“晚节不保”。5年后,赵老师面对媒体已是侃侃而谈,阐述他的主持艺术第二春,志得意满。面对娱乐化时代,赵老师一方面保持着他“央视范儿”的沉着与稳重,同时又张开双臂与其为伍,且乐在其中。很难判断,是观众们对公众人物更加宽容了,还是这些明星更清楚如何在这样的娱乐时代“创造价值”。
《舞林大会》第二期播出后,赵忠祥接受了《中国新闻周刊》的采访。采访间隙,赵老师接了一个电话,他对着电话里说,你先进一万股,别的之后再说。未曾想到,赵老师退休后的新生活,是替别人做股票,“我自己不炒,没时间盯那个盘,别人来问我,我帮他们拿主意。总之他们都是赚。”
今年,赵忠祥正式从央视退休之后,他在电视访谈里,总是表现得很安详,享受着自己退休后的生活,他曾对陈鲁豫说,“我每天遛狗,热衷一日三餐亲自下厨做饭的感觉”。
但他跟《中国新闻周刊》记者却说,退休后比以前还忙,而且还挺享受这份忙。
“如果观众以为我以一个二花脸的形象复出,那他们要失望了”
《正大综艺》是赵老师的自豪,自从1991年接手主持那个栏目,在当初每周末综艺节目空白的情况下。他说,节目创下了37%的收视率。
在采访中,他不断地把我们的话题扯回到当初。
中国新闻周刊:以你的主持风格来说,做《舞林大会》不太适应吧?
赵忠祥:你们以为我不会幽默,那是因为你们压根儿不了解我。我们不是一代人。我做电视做了50年,没有任何一种形式是我没做过的。能理解吗?什么舞林大会、京剧清唱、评剧清唱、春节晚会、小品、体育转播,中央电视台里,如果你要找一个多面手,那就是我。
所以你说我不适应?那不可能!要不我50年是怎么走过来的。《舞林大会》只是其中的一种,当年我和杨澜主持《正大综艺》,也是娱乐节目。其中跳舞的唱歌的耍把戏的都有。
中国新闻周刊:但你现在的幽默很多时候表现的是被调侃。比如让你以《动物世界》的方式说笑话。
赵忠祥:我不介意被调侃,动物世界的语言是我的老范儿了,我做了很多次了,包括在心连心艺术团,也用这种方式做串联的。只要我接受的,都是愉快接受的。
中国新闻周刊:主持《正大综艺》也是20年前了,那套在今天已过时了吧?
赵忠祥:你让一个人改变风格是很难的。时代是在变,既然你喜欢湖南卫视何炅那套,那为什么上海台来请我呀。你可以去看看《正大综艺》,我是怎么做的,我觉得他们现在都是抄袭我的,那才是真正的幽默。那时我创造了收视率37%,我的前任和后来者,他们都没超过我。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不用总提时代的原因,我就在这个标准上了,这就说明了一切。
刘翔即使退役了,他也是奥运冠军。37%是个客观的指标。
中国新闻周刊:难道让观众在看你节目的时候,也不断提醒自己,你曾经是冠军。
赵忠祥:那是历史,不等于我现在是37%,但也不等于我不会创造出另一个37%。他们找我也有收视率的考虑。这不叫炒作,这是宣传,称之为爱护我。我能带来人气,换一个人未必能做到。
中国新闻周刊:你上节目前有压力吗?
赵忠祥:在我这个年龄段(来做)具有一种高风险,年轻人做得不好可以重来,但你已经不缺这一出了,被换下来,很丢人的。我们有时是输不起的,江湖越老,胆子越小。
我能接受它这一档节目,也是能抛出一般人的承受能力的。包括我最亲密的朋友和搭档,都私下里不建议我接。但到现在,你要知道,媒体以我为一个项目去炒作,已经(炒得)很大,聚集名气对我是一件好事,但也是个双刃剑,把大家胃口都吊起来了,但达不到大家的预期,那种失望和不满也是相当可怕的。我现在正面临大家拍巴掌叫好的时候,以后能不能保持下去,对我是个挑战。
我现在比较努力去适应它,我认为大家也会由衷地评价,即使这个节目没做好,并不意味着所有节目都做不好。让我把生命都押上了,那不可能的。我想观众也会宽容,这么大岁数给你主持节目,为你服务,你还骂人家,很不道德的。
中国新闻周刊:即使有批评那也是爱护你,听说你会现场跳舞?
赵忠祥:那是瞎说的,跳不跳舞,要看我是否高兴。从18岁起,我在舞厅舞会里是跳过最高级舞蹈的。周恩来跳舞时,我就在他旁边,懂吗?我们都是在最高雅的舞厅文化里待过的,说不好听点,都是少数贵族的感觉。
所以舞厅文化绝不是现在的迪厅文化,蹦迪吃摇头丸。我们那时都非常绅士和优雅,非常懂得国际礼仪。包括你一举手一投足一注目,包括你搂你的女舞伴这个手,应该怎么样,都是有非常多的讲究。你不能像搂一个女人那样,投怀送抱,那太下流了。点到为止,知道用哪只手指引她向哪个方向转。我从18岁就开始跳了,而且跳得很好。
中国新闻周刊:你这几句真话倒是挺幽默的。那你不打算走严肃路线了?
赵忠祥:不是“走”严肃路线,你看侯宝林,他在生活中多沉默寡言。职业需要和生活完全不一样,演正派的人并不意味着他生活就很正派,也许就让你失望,就像一些贪官台上说人话台下做鬼事一样。所以不要把屏幕形象和本人的基本要素混同起来,舞台需要你扮演,职场需要你适应,我们主持人大体是适应,但不会迷失自我。
比如,你很庄严地做一个政府公告的播报,你不能也不敢不严肃,否则受众也不同意。但并不是我回家了跟老婆说话也用这种语言。那才是扭曲了,是丑恶现象,所以一定注意你的职业特点。“主持这节目,我想创造一个奇迹”
中国新闻周刊:退休后,心境有改变吗?很多人一般很舍不得,不撒手。
趙忠祥:这个问题我在40岁的时候,就开始了研究,按说到现在还有20年,那时我就未雨绸缪。我看到很多人退休后很失落,无事可干。包括各国领导人,退休前和退休后差别很大。精神状态和仪表,给人非常大的触动。
我当时规划了很多选择,最单纯的选择,就是夏天我到北方去避暑,冬天去海南取暖。带上卷纸,我去画画。没想到的是,退休了还跟以前一样在一线做主持,所以现在看来退休跟没退休没什么区别。
那种曾经担忧的反差几乎没有,而远在退休年龄的两三年前,已经有很多电视机构来找我,我的学生当台长当干部的多了去,早就来探询与我合作的事情。或者商业单位说,你来给我做广告。这些在职都不能做,退休后都可以了。
此前,我跟央视是有义务的,但如今这些我就可做可不做了,选择余地很大。
中国新闻周刊:2004年以后,你就几乎在屏幕中消失了,据说都在家画画?
赵忠祥:我从没过在家闲过的日子,即使退休后,我也做着《动物世界》和《人与自然》,我录音的工作量是别人的5倍,一年录252集。央视各种节目我都参与,
只是现在多元化,你不一定天天看到我。但我都没闲着。
央视没人像我这样的。我没有业余时间,我很忙,一直很忙。因为我50年的新闻经历,是别人不可能具备的。央视现在所有的节目我都参与过,而新来的人,有这个心也没这个机会。
中国新闻周刊:既然都这么忙了,还接这么辛苦的综艺节目?
赵忠祥:做这个节目我现在看成是一种历练和挑战,我想创造一个奇迹,作为一个主持人,到底能把自己的业务这条路走到多远,我想既然走到这了,就索性再往前走一步试试。当我一场下来我觉得还行,我对自己也有一些信心,这种锻炼未必不使我长寿。
要想养尊处优,50岁以后我就可以在家静养了。我并不追求多姿多彩,但你让我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家里看报纸过一天,我会觉得很无聊。我平常不是一个特别好动的人,但动起来我绝不会落伍。
中国新闻周刊:你没落伍,不是不久前还出了本书吗?
赵忠祥:我是个文化人,总得写点东西。著书立说,是一生最高的境界。我不是职业作家,但是写书是一个做文化事业的人晚年比较高的一个境界。到现在我得承认来日无多了,生命是很大的奇迹,谁知道罗京会走在我前面。要做些想做的事,写作就是一个,如果我连一本书没留下,也枉过了这一生。“德艺双馨”的负担
赵忠祥跟记者说,别以为我退休了,就被冷落了;有媒体来找我,我就兴奋地一宿睡不着觉。你觉得我是这种状态吗?而另一方面,他又不断的接受各类媒体的采访,请记者喝茶。还说,我请你喝茶了,你随便去写,我是不看的。
然后他会把话题自然地转向5年前那场风波。
中国新闻周刊:你复出会引起的媒体效应,之前预料到了吗?
赵忠祥:我早预料到会引起效应,因为这两年媒体不放过我呀,总把一个老人做成一线明星的焦点,写首诗就全国轰动。
中国新闻周刊:你在乎外界对你的评论吗?
赵忠祥:不在乎,我不是我行我素。对我的职业水准、道德水准、做人的水准,我知道一点。没有危害社会及他人的幸福和自由,我没做伤天害理的事,所以我很坦荡。你一定记住舆论就是一阵风,很快就会过去。
中国新闻周刊:不说这个我们都要忘了,你觉得现在还会被当做一种娱乐吗?
赵忠祥:我几乎不知道。我不上网,不买报纸,你骂我我没听见就完了。如果他是好心,人有一种正义感,即使存在误会,我也向你致敬;如果你是炒作,我很可怜他们,有一些人就是要靠这个来为生;如果他们太邪恶了,不用我去惩治他,得罪的不是我一个人,自有人去收拾他们。
我特别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如果我做了坏事,不用别人骂我,我先无地自容了。但我没做过坏事,我天天这么忙呢,不是一点个人利益没有,但我毕竟是为大众服务,我努力诚实地劳动。
中国新闻周刊:你这么说,我倒觉得你挺在意的。那个官司前几年炒那么大对你的生活没有改变吗?
赵忠祥:不可能有影响。你觉得闹得大,那是你没见过世面。同样一个句子重复一百遍,你拿出点新鲜点的,让我无地自容的東西没有啊?!前年的那些事,实质上你给我讲讲有什么事呀。我又没有包养二奶、嫖娼、聚赌。我哪点道德不好了,即使按照那个人编的对我所有的人身攻击都加起来,那又算个什么事啊。
正是那时候,我被央视评为德艺双馨。那才是公众。不是舆论一阵风就能代表公众。再说上海台也不会用一个恶贯满盈的人,你也不会来采访一个狱中自首者吧。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希望你们抓拍。有些人就是想看我丑。就比如,前两年我们台的挂历把我最丑的一张照片用了,说和你平时不太一样,平时太严肃、庄重了,我也没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