汶川大地震中一个平凡而伟大的母亲——李桂花

黄　健

母亲节到了，总想写点什么。5月10日是母亲节，5月12日是四川汶川地震一周年，我决定写一位地震中的母亲，她的名字很普通，叫李桂花，许多人一辈子也忘不了她。四川汶川地震一周年之际，我来到北川，亲身感受到这样的真人真事，不由得有感而发……

2009年5月8日下午14：45分，我从成都开车到达北川老县城区，一路上看到了很多灾民住的板房、 很多灾后重建标语，如红底白字的大幅标语“人民军队爱人民，永远不忘人民军队公安干警和武警官兵对灾区人民的帮助和支持”“威海人民全力帮助羌乡人民重建家园”“三年重建基本完成” “一定要把北川建好”“济南军区与北川人民共同托起明天的太阳”……在安县新闻出版局大院，拿到了北川县重建管理工作委员会的介绍信，说明是到老县城祭奠遇难人员的，我顺利进入北川老县城。到达废墟封闭管理区域，看到县公安局的公告写道，谢绝参观，严禁拍照。巨大的铁门有武警战士和公安干警守卫，外人不能进入。

进入北川老县城曲山镇，我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老县城整个成了废墟，到处是断垣残壁，遍地瓦砾，公告牌和石狮子倒在墙角下，惨不忍睹。在一片倒塌的房屋前面，一个窗户边传来悲痛的哭声，透过窗户看到屋里仍然悬挂着几套小孩的衣裳，哭泣者是一名中年妇女，陪伴她的是一位女青年。我和一名武警战士一直站在她们的身后。就在这栋楼房的废墟前，我与这位女青年谈了起来。

回忆是一种痛。女青年说，她叫杨家莉，原就读于北川中学，现在是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康定县姑咱镇康定民族师范高等专科学校B校区环生系2007级3班学生，现在学校已升为二本学校，改名为四川民族学院，哭泣的中年妇女是她的母亲。 “5.12”那天，她30岁的姐姐和4岁半的小孩同时遇难，今天她母亲带着鲜花和蜡烛来祭奠，她从学校专门请假回来陪母亲。看到此情形，我对她说要劝母亲想开些，时间已经过去很长了。她说，她姐姐叫李娜（姐姐跟母亲姓），原在北川县邮政局上班，“5.12”地震发生的时候，邮局后面的山垮了下来，姐姐被埋在了深处，连尸体都没有找到。一楼这个让妈妈哭得很伤心的窗口，就是李娜生前的家。当时李娜的女儿正在幼儿园睡午觉，而幼儿园大部分被埋入山体中。后来妈妈去找，把孩子从废墟中找了出来，当时孩子就已经不行了。我听了这个真实的故事，内心十分难过，眼前悲伤的哭泣和凄凉的废墟，让我难以克制内心的伤感，动容而潸然泪下。在老县城的残垣断壁前，我与她们一起祭奠遇难者。

杨家莉同学说，她姐姐比她大10岁，父母现在还在工作。只有每天有事情做，才会让他们觉得充实，不然就会不自觉地想起姐姐一家人，特别的伤心和难受。她妈妈叫李桂花，很善良很坚强，当时尽管自己的女儿和外孙遇难，她却忍着巨大的悲痛救出了不少人。这一句话引起了我的回忆。记得在2008年“5.12”汶川大地震中，不少媒体都报道过北川最美丽的六朵金花，三朵金花不幸遇难，排行老二的李桂花在痛失爱女李娜和外孙熙熙的情况下，冒着生命危险在废墟中救出8人，又在体育馆安排伤员和家属的感人事迹……

小杨同学说，“5.12”伤痛对于他们来说是一辈子都不能忘却的，每每想起来都会很难受。她打算毕业后尽快地找到工作，让妈妈不再为她操劳。杨家莉同学是羌族姑娘，很热爱羌族的文化。

在这废墟上，杨家莉帮我与李桂花照相合影。李桂花告诉我，她原在北川工商局工作，地震后担任永兴板房区回龙社区主任，这个社区居住的全是北川老城区的人。李桂花在六姐妹中排行老二，六姐妹还有一个弟弟李桂健。 “5.12”那天，她的三妹李桂荣、四妹李桂芳、五妹李桂兰同时遇难，她的女儿李娜和外孙女陈琰熙也遇了难。李娜遇难时年仅30岁，是邮政系统最漂亮的女职工。李桂花一下子失去了那么多的亲人，眼睛几乎都哭瞎了。

“5 .12”那天地震时，她刚买好菜，要回家给80多岁的老母亲包饺子。她从地上爬起来后就向家里跑去，老母亲只受了点伤。她把妈妈带到安全地带，又向女儿工作的邮政储蓄所跑去。但跑着跑着，她就不再跑了，因为她在路上就看到女儿工作的那幢楼没了，那一片的楼都没了。

震前的北川县城分为老城区和新城区，老城区就坐落在山脚下。李桂花后来知道，地震发生后，老城区有近两千人从废墟中爬了出来，聚集到十字路口的老北川广场等空地上。这时余震发生，大山崩裂，聚集在那一带的所有人都被埋入山堆中。目击这惨烈场面的人说，山崩时，广场上的人本能地抱在一起。

没有人能说得出李桂花的女儿李娜是怎么走的，因为李娜所在的单位，值班的人没有一个活着出来，垮塌的山体把储蓄所整体掩埋了。曾见过四妹李桂芳最后一面的人说，四妹当时正从林业局大楼里出来往粮站走，震后她和100多人躲到了粮站的空地上，那里与老北川广场相距近百米。山崩后，李桂芳和避难的100多人全部被埋。

同样被埋的还有李桂花的外孙女陈琰熙，她就读于曲山幼儿园，而曲山幼儿园大部分已被埋入山体中。

李桂花后来辗转到了绵阳九洲体育馆，那里有数万人。她成了一名志愿者，一边哭一边安抚群众。2008年6月，板房区建立，她任回龙社区主任。很长一段时间，她的工作就是发放救灾物资，安慰失去亲人的灾区群众。后来，她说大家不能总是哭。于是开始组织活动，每天社区都要组织一场舞会，她带着大家一起跳羌族的锅庄舞。

一年前，一场大地震，许多生命被夺去了。那时，我们曾经祈祷和祝愿，祝愿逝者灵魂安息，生者在迷途中重获希望，在心碎之地慢慢消去苦痛。接下来的日子该怎样进行？血脉如何延续？灾区如何重建？当时，谁也不知道, 看了李桂花平凡而伟大的事迹，你一定会找到答案。

在四川汶川特大地震后，李桂花是我唯一亲自采访过的一位伟大而平凡的震区母亲。这是一位普普通通的中国女性，这是一位曾享受着天伦之乐的祖母，是中华民族大家庭中的好姐妹。这是一位经历了六位亲人在地震中丧生的北川人，这是一位用自己的双手从废墟中扒救出一个个生命的母亲。在2009年母亲节到来之际，祝愿天下所有的母亲幸福、健康、美丽和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