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明钢
耿飚是人民解放军的一名功勋卓著的战将。他武艺超群、骑术精湛,在二万五千里长征中,率部斩关夺隘,所向披靡,屡建战功,声威显赫。有位学者这样评价耿飚:忠诚、勇敢、智慧,多才多艺,品德高尚,集菩萨与金刚于一身。若在古代,他就是智勇双全的常山赵子龙!
一
耿飚,湖南醴陵人氏,家境贫寒,13岁时,就到水口山矿当了一名敲沙童工。当时矿山上的童工有近千名。每天,他们用三磅重的敲沙锤,敲打着矿石,每举起锤子,就发出“哇哇”的声音。这些童工大都营养不良,很多人患有佝偻病,一个个脑袋显得很大,肚子鼓出来,加上赤身裸体,汗流浃背,“哇哇”的号子声,此起彼伏,连绵不断,就像稻田里那些被叫做“麻蝈”的青蛙一样,因此,人们就叫这些孩子为“敲沙麻蝈”。
与众多“麻蝈”不同,耿飚不但个子高,而且长得结结实实,这是长期习武的结果。
耿飚的父亲叫耿楚南,武功极好。他年轻的时候,闯荡江湖,进入抚台的亲兵营,接受了长达9年的系统训练,包括武术、马术和排兵布阵。经过百里挑一的严格筛选,抚台挑选了一批武士,准备把他们作为礼物,送到北京的皇宫中去,耿楚南就是其中的一个。他领到了一副皇上赐来的虎头双钩,但慈禧却下令解散了这些武士。
当耿楚南青衣软靠,箭袖快靴,背插虎头双钩,头戴羽翎,胸佩貉带,大步返回故里的时候,村里的人都惊叫起来:“嗬!好一个双钩大侠!”
后来,身怀绝技的耿楚南成了“泥瓦匠”,一生辛劳,一生辛苦。值得称颂的是,他将武功传给了长子耿飚,并支持几个儿子先后参加了革命。
耿飚自幼就跟着父亲习武练功。当时,武术称为“国术”,耿飚虽不知父亲“国术”的流派,但从其念念不忘的“武德”中,可以体会出民族主义和爱国主义的内涵。耿楚南常对年幼的耿飚说:“学习国术,大的是为了保国安民,为国效力;小的是为了健身、防身,锻炼意志和毅力。切不可学武后恃强逞能,打架斗殴,更不能以此欺凌别人。”
耿飚牢记父亲的教诲,刻苦练功,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即使是当了“敲沙麻蝈”后,也见缝插针,一有空儿就练;南拳、气功、单刀、点穴都曾练过,只有双钩没有学会。但他从不向外人炫耀,也不与人比武,当然更不去惹是生非。
耿飚习武也出过事。有一次,他独自在家中的桌子上练倒立,不小心摔在地上,脑袋撞击地面,竟缩到脖子里去了,疼痛万分,头颈肿成了倭瓜。正当家里人手忙脚乱、无计可施的时候,父亲回来了。他把耿飚倒吊起来,用力把他的头往下一拔,把头从脖颈中拔了出来,然后按摩了一阵,又敷上自制的药,很快消肿,过了几天就痊愈了。
耿飚儿时多病,自打习武后,身体渐渐好起来,也就很少得病了;难能可贵的是,他坚持不懈,持之以恒,终于练就了一身好功夫,即使赤手空拳,四五个壮汉也无法近身;尤其是轻功了得,上楼梯都是用脚尖一次跳四五级。后来,耿飚深有体会地说:“参加了红军后,特别是在长征中,环境那样艰苦,战斗那样激烈、频繁,我都挺了过来,而且身体越来越结实;在战斗中有时与敌人肉搏,能连续杀伤多个敌人,有时徒手俘获敌人;这些显然应该归功于自幼习武。”
艺高人胆大,胆大艺更高。一身武功帮助耿飚屡建战功。升任红4团团长后,耿飚仍然习惯手持利刃,冲锋陷阵,可谓是现代战争中的奇才。
长征初期,湘江之役,情况万分危急。当时上级通报,当面敌人兵力是9个团;而战后才知道,实际是15个团。1个团居然阻击了整整15个团,这在现代中外战争史上,都是不可想象的。
团政委杨成武当时仅20岁,在恶战中身负重伤。后来,杨成武在《忆长征》中描述这场惊心动魄的血战:“敌人像被风暴摧折的高粱秆似的纷纷倒地,但是打退了一批,一批又冲上来,再打退一批,又一批冲上来。从远距离射击,到近距离射击,从射击到拼刺,烟尘滚滚,刀光闪闪,一片喊杀之声撼山动地。”
耿飚身为团长,也挥舞马刀与敌混战,一以当十,如入无人之境。他在回忆录中写道:
“尖峰岭失守,我们处于三面包围之中。敌人直接从我侧翼的公路上,以宽大正面展开突击。我团一营与敌人厮杀成一团,本来正在阵地中间的团指挥所,成了前沿。七八个敌兵利用一道土坎做掩体,直接窜到了指挥所前面,我组织团部人员猛甩手榴弹,打退一批又钻出一批。警卫员杨力一边用身体护住我,一边向敌人射击,连声叫我快走。我大喊一声:“拿马刀来!”率领他们扑过去格斗。收拾完这股敌人(约一个排)后,我的全身完全成了血浆,血腥味使我不停地干呕。”
一场恶战,历时5天5夜,直至掩护行动迟缓的中央纵队渡过湘江,红4团才撤过江去。关于这场不堪回首的血战,耿飚在回忆录中写道:“每分钟都得用血换来的啊!”
中央红军长征到达陕北后,耿飚调到红军大学学习。不久传来三大主力红军胜利会师的好消息,紧接着,红四方面军的许多将领也调进“红大”学习,其中就有许世友。
许世友是个传奇式的人物,据说是少林和尚出身,武艺高强,身手不凡。因此,他一到“红大”,许多人便要他“露一手”,许世友总是笑眯眯地拒绝。
一天,耿飚与许世友在操场上散步,谈起各自的经历,当许得知耿飚少年时也练过武术,便来了兴趣,褂子一甩,要和耿飚“以武会友”,切磋切磋。
周围的人一听,纷纷围拢过来,高声叫道:“比一比,比一比!”
耿飚牢记父亲的教诲,不敢逞强,于是说:“南拳北腿,不对路子,不好比武;再说,谁打了谁也不合适,还是你自己来一套吧。”
许世友果然打了一套拳,“少林”味十足。
许世友的武术功底和风格,与他直率、粗放、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给耿飚留下极深的印象。对于许世友的“少林拳”,耿飚的评价是:“真有力可扛鼎之势!”
二
凡有武功者,大都善骑术。耿飚就喜欢骑马,喜欢策马奔驰的感觉。
两大主力红军会师后,中央召开两河口会议,决定继续北上。就在红军整装待发的时候,耿飚的那匹从瑞金骑来的骡子突然走失了。这匹骡子,在耿飚看来,就是一个不会说话的“战友”。耿飚当即带警卫班四处寻找却没有找到。后来,他一想,各部队马匹甚多,可能是牲口“恋群”,与别的马匹混在一起了,但不管在哪里,反正都是为革命服务,于是决定不找了。但是征途遥远,还要过水草地,没有坐骑怎么行?耿飚便带上几个战士,到附近找马。
翻过几座山,他们在一片广阔的草原上发现了好几个马群。一问当地群众,才知道是“汉人”寄养在这里的,有的都好多年无人问津了。草原上水草丰美,这些马膘肥体壮,很适合做战马。
耿飚看中了一匹遍体雪白、四蹄黑色、很像《三国演义》里所说“的卢”的马,就决定驯服它。但是这些马在草原上放任惯了,不好靠近,又没有套马工具,要想降服它是很困难的。耿飚徒手穷追,好不容易追上,抓住尾巴;那马由于负痛,后半部下沉,他便飞身骑上了去;那马则毫不客气把他甩了下来。
马欺生,尤其是从来没有被人骑过的野马,决不会轻易让人骑上去的。
耿飚的倔脾气也上来了,再追,再上。
折腾了一天,滚成了泥人,终于把那匹马治服了。
这种抓住尾巴上马的功夫,也就成了耿飚的绝招。后来抵达陕北后,在部队举行的体育运动会上,耿飚还多次表演过。耿飚练过轻功,身轻如燕,因此能有此绝技,他人很难效仿。
这匹被驯服的马是匹领头马,耿飚骑它回到驻地,后面就跟来一大溜,有十几匹。战士们给这些马配上鞍子,正巧朱总司令要到四方面军去,路过这里。他也没有马,只有一头小骡子。耿飚问:“总司令,这小骡子能骑吗?”
朱德苦笑一下:“哪里是骑呀?我不过用它驮驮东西。”
耿飚说:“送你一匹马,你来挑吧。”
一看有那么多好马,朱总司令高兴地摸摸这匹,拍拍那匹,然后把耿飚拉到一边:“你有这么多,干脆给我两匹吧。”
“行!”耿飚满口答应。
于是,朱德把小骡子上的驮子卸下来,放到一匹马上,自己又骑了一匹,高高兴兴地走了。耿飚有马的消息,一下子传开了。第二天,林彪和聂荣臻都来要马,左权在电话里一再要给他留一匹。后来,连徐特立、董必武几位老同志也写了条子来,耿飚都一一满足了他们的要求,最后他只剩那匹白马了。
1935年9月,中央红军长征到达哈达铺后,整编为中国工农红军陕甘支队,下设3个纵队,仅有8000人。耿飚所在的红1师缩编为第1纵队第1大队,仅有一个加强营的兵力。耿飚在1纵2大队任参谋长,大队长是杨得志,政委是肖华。
11月,中央红军取得直罗镇之役的胜利,给党中央把全国革命大本营放在西北的任务,举行了一个奠基礼。其后,耿飚与杨得志率部向甘泉进发。
由于新胜,士气高涨,部队十分活跃。当时,耿飚与杨得志都换了新的坐骑。
杨是一匹白马,耿是一匹青马。那马膘肥体壮,背阔鬃长,臀部滚圆,就像唐三彩的瓷马一样,谁见谁爱。
陈赓极力鼓动两人赛马。
那时耿飚与杨得志都是20多岁,年轻气盛,于是拍马奔驰,开始了赛马。战士们都驻足观看。
马都是百里挑一的好马,骑手都是人人称道的好骑手,人与马融为一体,跑起来,四蹄腾空,肚皮贴地,速度极快,就像离弦的箭。渐渐地,杨得志冲到了前面,引起了阵阵的喝彩声。哪知道正在兴头上,草丛里突然蹿出一只野兔,白马受惊,急忙一闪,将杨得志摔了下来,当场昏了过去。耿飚惊出了一身冷汗,急忙给他做人工呼吸;警卫员也赶了过来,把杨得志抬到马上,走出20多里,杨才缓过劲儿来。以后,杨得志再也不骑那匹马了。
多年以后,耿飚与杨得志回忆起当年那次“赛马历险记”,仍然感叹年轻时的鲁莽。
责任编辑 谢凤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