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宁
有时,陷入一个游戏,常常身不由己。
我在某网站一个俱乐部里,领养了蓝风之后,就再没闲过。从签订俱乐部领养协议之日起,他就归属于我了,我要抚养他,负担他自出生到长大过程中的一切费用。换句话说,我是蓝风的监护人,我是他妈妈。
在这之后,我要在网络社会中赚钱。为了我的小孩蓝风能够健康成长,我一天兼两份工。从早晨到中午我在一家餐馆打工,一小时5元钱。下午我应聘到一家报社当编辑,一小时8元钱。而蓝风一天的基本消费是10元钱。
一个月,蓝风成功存活下来。那天,他亲了我一下。我想,当妈妈的感觉真好!
两个月,按照网络的计算,蓝风年满4岁。我被俱乐部评为“称职妈妈”,蓝风也第一次给我回复邮件。
三个月,蓝风日渐长大,消费从一天10元增至15元。我不得不把工作时间加至每天3小时。而蓝风也可以听懂我唱《亲亲我的宝贝》,还可以背一首我教的宋词《如梦令》。我很快乐,整天哼着歌。
四个月,蓝风年满8岁,我荣膺“爱心妈妈”称号。我带蓝风在网络的公园玩碰碰车,下线时,他发给我好多好多张笑脸。我收到蓝风发来的邮件:“谢谢你,那么温柔地善待我,纵然只是游戏,但你的执著让我感动!”
六个月,蓝风年满12岁。窗外已是枯叶离枝的季节。我去网络商店给他买厚的手织围巾与普鲁士蓝毛衣,想象中,12岁的男生,应该和我一样高了。
八个月,蓝风年满16岁。我已是俱乐部里的“模范妈妈”。而我愈加忙碌,蓝风与我的工作,几乎平均支配着我的时间,有时让我疲惫不堪。公司安排我出差那天,我长吁一口气。
返回青岛,天已严寒。来不及放下行囊,上网去看蓝风。不料他已被送入网络医院,医生开出的病历上,注明蓝风因久未与人交流,患了严重的抑郁症。我看望他时,他一直紧闭双目,无论我怎么呼唤都不肯睁开眼。与其这般痛苦,不如放他一条生路。我终于启动游戏里永久放弃的标识,以为会全身而退,不想屏幕暗淡之后,重重显出一行字——“狠心的孔慈把蓝风丢了!”
孔慈是我注册的网名。顷刻,我的泪流下来,一颗颗,跌在键盘的缝隙里。
许久,我又收到蓝风的第三封邮件,“你不是承诺会坚持让我活到现实中的24岁,为什么?仅仅只差四个月!”一句诘问,让我在风雪交加的夜晚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