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根草
病魔来了,丈夫却走了。她怎么也想不明白,爱情为什么如此不堪一击。她将丈夫的工资单晾晒在网上,为的是要击破他“没钱负担医疗费”的谎言。可她的行为能让丈夫回归家庭吗?
2008年底,一篇题为《因家庭纠纷法警妻子博客曝光丈夫工资单》的报道在多家媒体和网站传播、转载。报道说,上海女子叶秋在被确诊患上宫颈癌后,遭遇丈夫的离弃。无奈之下,叶秋“晒”出丈夫每月高达7000多元的工资单,用以反驳丈夫“没钱负担医疗费”的谎言。
面对质疑,叶秋和丈夫一直拒绝采访,直到2009年3月,叶秋突然给记者打来电话,说她有话要说……
萧瑟寒冬:他为她开启幸福之门
2005年12月初的一天,身为上海一家日资企业工程师的叶秋认识了法院法警董海,一个改变她生命轨迹的男人。认识董海前,叶秋有过一次短暂的婚姻,和前夫离婚后,她带着儿子木木独自生活。而董海的妻子半年前得癌症去世,留下一个9岁的女儿和董海相依为命。
或许是相同命运的缘故,叶秋对董海有着一份别样的好感。对于她这样一个在情感上受过伤害的女人,并不奢望什么,只希望自己累的时候,能有一个坚实的肩膀靠一靠。
见面后,董海对叶秋也很满意,两人有了更加深入的接触。“下班后,他来找我,我们一起去市场买菜。他问我:‘木木最喜欢吃什么?我说:‘剁椒鱼头。他拉着我来到鱼摊前,仔细挑选了一个鱼头,笑着对我说:‘今天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看着他宽阔的背影,我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前夫走后,这种被关爱的感觉我早已遗忘许久了。”
很快,叶秋就和董海确定了恋爱关系。在董海的安排下,叶秋带着木木去他家做客,并第一次见到了他的女儿小晴。
这次聚会,让叶秋了解到小晴妈妈生前的一些事情。
原来,小晴的妈妈在婚后第二年就得了卵巢癌,整整10年董海都在照顾病重的妻子,带着妻子四处求医问药,所有能试的他都试了。当董海望着前妻的遗像,跟叶秋说着往事的时候,叶秋被眼前这个男人感动了。叶秋问董海是否为10年的辛苦付出感到后悔?董海说:“不后悔,如果我不这么做,才会遗憾一辈子。”那一刻,叶秋坚定了要和董海携手一生的想法,这样一个重情重义的男人,正是她一直寻找的!叶秋愿意用一辈子的时间陪着董海,抚平他心里的伤口。
那次见面后,董海诚恳地对叶秋说:“如果你不嫌弃,我们两家并一家,怎么样?” 叶秋点点头。2006年5月1日,叶秋带着木木搬进了董海的家。晚上,董海端起酒杯对叶秋说:“我不敢说给你多么富裕的生活,但我一定会尽全力给你和孩子幸福。”
幸福短暂:再婚家庭矛盾重重
每天早上,叶秋早早地起来做好早饭,然后叫两个孩子起床,再送他们去学校。见叶秋天天来回奔波,董海心疼地说:“咱们买辆车吧!”叶秋在博客中说:“他说买车,问我能拿出多少钱,我掏出自己的存折,上面有我辛辛苦苦积攒的5万元,他也拿出一张6万元的存折。一个星期后,我们买了一辆福特轿车,可车子办手续的时候,上面只有他一个人的名字,我有些不满,但又不好说出来。”
董海意识到叶秋的不快,找了个机会向叶秋道歉。之后,董海又提出再购置一套新房,叶秋同意了。很快,他们购买了一套115平方米的复式住宅,总价76万。为了筹齐房款,董海以62万元的价格卖掉了居住的房子,并租了一套两居室,作为搬入新房前的过渡房。
买房时,叶秋提出把前夫留下的房子卖掉,但董海没有答应。叶秋以为他是为木木考虑,想给孩子留套房子,心里很感动。可后来叶秋才发现自己想错了。办理房产证的时候,董海只在上面写了他和女儿小晴的名字。他说老房子是小晴妈妈留下来的,理所当然归小晴所有。买房时叶秋虽然没有出钱,但是叶秋的积蓄以及前夫留下的房子出租后的房租,她都投进了平时的家用之中。叶秋觉得自己很委屈,但仍然没说出口。
一天深夜,董海喝得醉醺醺地回到家,在叶秋耳边说:“我想再要个孩子。”叶秋愣住了,他们已经有了木木和小晴啊!董海醉倒在叶秋怀里,喃喃自语道:“我想要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叶秋轻轻拍着他的背,心里最柔软的那个角落被触动了。
2006年12月,叶秋怀孕了。得知这个消息后,董海高兴极了,那天他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菜,以前种种的不愉快被即将到来的孩子冲淡了。那段时间,叶秋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每天早上,董海就会早早起床,送两个孩子去上学;平时,什么事也不让叶秋做;周末的时候,董海会抢着把家务事做完,然后陪着叶秋出去散步。
一次,两人在小区楼下散步时,董海突然问叶秋:“你说咱们的孩子会像谁?” 叶秋笑而不答。董海说:“最好像你,像你这么漂亮,这么善解人意。” 叶秋故意逗他:“像你也不错啊,像个小猴子多可爱。” 董海听后“生气”地挠叶秋痒,欢快的笑声传得很远……至今,那段日子还留给叶秋很多美好的回忆。
可幸福的日子往往很短暂。2007年4月的一天,董海带着叶秋去他姐姐家做客,让叶秋怎么也想不明白的是,从姐姐那里回来之后,董海就变了,他突然对叶秋说肚里的孩子不能要了。他说小晴身体不好,如果再要一个孩子家里根本负担不起。叶秋知道这不是真正原因,但她并没有再问。她爱董海,不愿意把关系闹僵,她也怕董海说出的答案会让她伤心。那天,董海陪叶秋去医院做流产手术,在手术室外,叶秋大哭了一场。
流产后,叶秋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看到叶秋的模样,董海感到心里很不好受,提出等她身体养好后就去办结婚证。2007年5月8日,叶秋和董海成为合法夫妻。董海握着叶秋的手说:“我们要好好过一辈子。”叶秋幸福地点点头。不久,他们搬进了新房。
然而,快乐的生活没过几天,矛盾就接二连三地爆发。
一天晚上,董海下班回家,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小晴在哭,询问之下他才知道小晴和木木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打了起来。看见小晴脸上被指甲刮破了,董海心疼极了,他指责木木:“你怎么能把姐姐的脸刮成这样,太不懂事了!”木木吓得直躲,叶秋一边安慰木木一边反驳道:“小孩子在一起哪能那么好,你别吓到了孩子。”董海牵着女儿头也不回地上楼了。
那天晚上,董海在沙发上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他只为女儿一个人买了早点。
弃妇悲情:
我怎么就成了他的包袱
2008年春节过后,叶秋感到身体不适,检查后医生告诉她是宫颈癌一期,必须立即住院治疗。听到诊断结果,叶秋和董海都蒙了。
慢慢地,叶秋发现丈夫变了。“我感觉他的心离我越来越远。我一个人躺在医院里,看着别人的病床前都有人嘘寒问暖,是多么羡慕啊!而我的丈夫,却总说自己忙。我让他买个保温饭盒,为的是能带来热乎的饭菜,但他始终没买。每次吃着冰冷的饭菜,我心里都在淌泪。其实对我来说,病魔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冷漠的眼神。”
叶秋永远忘不了她出院后的第三天。那天,她睡在床上,董海走进来对她说:“我们离婚吧!”她不知道他怎么会如此轻易地说出这句话,她望着他半天没说话,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是啊,离婚了你就好了。”她知道,自己对他来说就是一个包袱,一个很想丢弃的包袱。
叶秋始终不愿离婚,但她能理解董海,她知道,他的逃离是因为害怕,害怕像上一次那样跌入无底的深渊。但叶秋却坚信:爱情会化为力量,她可以击退病魔。她开始写博客,记录她和董海从相识到相爱的过程。她相信,董海总有一天会被她的文字所感动,然后回心转意。
然而她的努力终是徒劳。2008年9月20日,董海以夫妻感情不和为由将叶秋告上了上海市浦东新区人民法院。等待法院开庭的那段日子,董海把小晴寄放在姐姐家,一个人住在楼上,并对叶秋采取了“经济封锁”,不支付她一分钱的医药费和生活费。由于婚后为了照顾好两个孩子的饮食起居,叶秋辞职做了全职太太,以至于没有任何经济来源。董海的绝情让叶秋感到很陌生。
2008年10月的一天,叶秋连续几天滴水未进,吃什么吐什么,医生让她尽快去复查。身无分文的叶秋只能“厚着脸皮”向董海求助,但董海却留下一句“没钱”就上班去了。看着丈夫冷漠的背影,叶秋跪倒在地上痛哭失声。
2008年10月28日,是法院开庭的日子。叶秋在博客中写道:“明天就要开庭了,去迎接他的战斗,从此以后,我们将是两个陌路人。可是亲爱的老公,请允许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我多想你能抱抱我,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我们曾说过,要携手一辈子,可承诺太脆弱了,一碰就碎。”
去法院的路上,叶秋的眼泪一刻也没停过。
法庭最终以证据不足为由判决不予离婚。几天后,董海搬出了新房。之后,他发来短信:我们好聚好散吧。
博客声声唤:
给你留一条回家的路
出院以后,叶秋的身体很虚弱,反复低烧,经常要去医院输液。董海单位的领导从中说和,董海勉强答应“叶秋的医疗费用实报实销”。可每次叶秋向他要钱都费尽周折,这让叶秋很寒心。2008年11月9日,伤透了心的叶秋在博客中以《公务员丈夫不肯负担妻子一分钱医药费和生活费》为题“晒”出了丈夫2008年10月份的工资。从工资单可以看出,董海10月份的工资收入总数为7513.15元,并不像董海所说的“没有钱”。
叶秋的博文登出后引起广泛关注。一位“拍客”还约见了叶秋,将她的遭遇制作成视频上传到优酷网。一时间,叶秋的博客里“热闹非凡”,网友纷纷发表自己的看法。一位名叫“sara”的网友说:“面对这样一个不负责任的丈夫,你还留恋什么?早点离婚是最正确的选择。”也有网友对叶秋的做法提出了异议:“通过你的文字我能感觉到你并不想离婚,那你这么做不是让你们之间的关系更加恶化了吗?他会离你越来越远,你想让他回家却亲自切断了他回家的路。”
果然,董海从报纸上得知此事后非常生气,当即给叶秋发去短信说:“托你的福,我现在已经成了‘名人。不管你使出什么法子,我都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们永远不可能在一起了。”看到丈夫的短信,叶秋有些后悔当初的冲动,因为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于是她给董海打电话解释,可董海却没有心思听她说话。此后,叶秋拒绝了所有媒体的采访,为的就是不再惹董海生气,可董海仍然不肯原谅她。
董海不回家,叶秋感到特别落寞,她总觉得,房子的每一个角落都有董海的影子,这对于叶秋来说是一种折磨。两天后,叶秋也带着木木搬出了新房。搬家的劳累让叶秋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她再次住进了医院。得知叶秋住院了,不忍心的董海去医院看望了她。
“当我半夜醒来,突然发现自己床边靠着一个人,他紧紧地牵着我的手,握得那么紧。我的心突然被一股暖流填满,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我们还是两个相爱的人。见我醒了,他摸摸我的额头,并叫来了医生为我做检查。我知道他脸上的担忧不是装出来的,难道我们这段感情还有救?”
出院后,叶秋开始更加卖力地写博客,她把对董海的思念都糅进了字字句句里,可董海却从来没去看过她的“博文”。
2009年春节临近,连续多日的高烧让叶秋整整瘦了一圈,她给董海打去电话,希望他能送点医疗费。董海来了,丢下500元钱说:“过年别再打搅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叶秋心如刀割。
过年的鞭炮声一天天浓重起来,但叶秋却连置办年货的钱都没有。为了让木木过个安稳年,她让前夫把儿子带走了。木木走后,叶秋躺在床上默默地掉眼泪,这样的日子还有什么活头?她想到了死。这时,门外有钥匙转动的声音,木木端着一碗馄饨小心翼翼地朝她走来。叶秋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揉了揉眼睛,果然是木木。木木来到床边,说:“妈妈,我哪也不去,就在家陪你过年。”看着木木,叶秋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2009年2月28日,董海给叶秋发来短信说:“我们怕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看着这条短信,叶秋久久没有说话,脸上早已被泪水打湿。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是痛痛快快和丈夫离婚,还是继续等他回心转意,给丈夫留条回家的路?
叶秋在博客里写道:“如果能够牵手,就不要远离,如果能拥抱,那就不要只牵手,如果一切是误会、是不了解、是一时的情绪,你为什么决然地走?而你,何时才会回头?”
采访中,记者与董海取得了联系,却并未得到他的正面回应。但愿妻子的声声呼唤,能让他有所触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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