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 微
《世界周刊》很少写电影,但前不久的节目却着重笔墨对《贫民富翁》这部电影进行了评论,原因除了它令人吃惊地独得奥斯卡八项大奖外,还在于它是我们管窥印度的一扇小窗口。
谈起印度,尽管它是中国的近邻,但国人对它知之不多。在网上问几位同龄朋友,他们对印度的印象还停留在上世纪70年代的老电影《大篷车》或者恒河圣浴等一些古老的画面中。我脑海中关于印度的最新内容还是从一位驻印使馆朋友那里听来的,说是当时他住所的门锁坏了,打电话请工匠来修,本来只需一两个小时的工程,却费尽周折等了一个多月。印度人,由此给我留下了这么一个印象:做事效率低、有些懒,但人还都挺善良。心态比较平和:
不过,即使是如我们这些对印度有些了解的人,当去年11月乍听到孟买发生连环恐怖爆炸袭击的消息时,也都大吃了一惊。印度这个被认为对宗教虔诚、心态平和的国家,一个自诩为亚洲民主样板的国家是如何变成恐怖主义的滋生地和袭击目标的。究竟是我们不明白,还是印度变化快?而从《贫民富翁》中,我们再次管窥到印度社会的一些真实状况和微妙心理。
影片中,孟买,这个印度最大的商业城市,有着“印度的纽约”之称的城市街头。镶着钢玻璃的闪闪发光的高楼大厦与肮脏、贫穷、暴力的贫民窟比邻而居,印度教徒和穆斯林教徒之间的教派冲突甚至已经发展到动刀动枪、伤及人命的激烈程度。在这种大环境中,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如果不是具有坚定的人生追求或宗教信仰,在生活重压下,很可能会像主人公贾玛尔的哥哥一样,性格严重扭曲、变得凶狠而贪婪,而最终落得在钱堆里被仇家乱枪打死的悲惨下场。看完整部电影,尽管有着主人公贾玛尔的善良乐观伴随着我们,但影片所暴露出的黑暗面依然触目惊心。
所以,也有专家分析说,《贫民富翁》获奖,与其说是因为在构思新颖上取胜,不如说是因为它有揭露印度社会弊病的勇气。然而,面对这样一部写实主义电影,印度社会的心情很复杂。拿英国《金融时报》的话来说,《贫民富翁》撕裂了印度社会。
得知获奖消息后,印度总统帕蒂尔和总理辛格对获奖影片的演员和音乐家表示祝贺,称他们是印度的骄傲。《印度时报》在回忆奥斯卡颁奖典礼时也骄傲地说:“那晚,世界是我们的。”这的确是印度人在国际舞台上的一次高潮亮相。而印度《快报》更从战略高度认为《贫民富翁》有助于打造印度国家品牌,提升国家软实力。
不过,与这些赞扬声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来自印度国内反对的声音也不绝于耳。2月22日奥斯卡颁奖晚会前夜,印度东北部城市巴特那爆发小规模抗议示威,50多名来自贫民窟的人烧毁了《贫民富翁》导演丹尼·鲍伊尔的画像,抗议影片侮辱了穷人。英国《金融时报》引用印度一知名电影制片人愤慨的话说:“印度不是索马里,我们是世界上拥有核武的国家之一,我们的卫星巡游在宇宙,我们的警察局并不像电影里的小黑室,孟买街头也没有盲童在乞讨。”
面对铺天盖地的批评,美国《华尔街日报》带着讽刺意味说道:“住在贫民窟的人反对‘贫民窟的狗的叫法,人权活动家反对‘贫民窟暴力、贫穷的描写,印度教教徒反对影片中对其对穆斯林教徒血腥屠杀场面的描写,而惟一不反对的看来只剩百万富翁了。”
而实际上,即使是印度有钱的中产阶层,对《贫民富翁》也抱着一种矛盾心理。据加拿大《多伦多星报》分析,一方面,作为努力打造印度国际化形象的主力军,他们觉得《贫民富翁》满足了印度需要世界注意的愿望,但同时他们也吃惊地发现。西方似乎带着有色眼镜来看印度,因为他们聚焦的不是印度社会欣欣向荣的一面,而是最丑陋的地方。这与印度对自身的认知存在差距,因为印度一直希望把自己打造成民主的西化的现代社会。不过,文章指出,可能连印度自己都没发觉,近些年来,为了让自己挤进工业化社会的行列,心态平和的印度正变得富有“侵略性”。最典型的是在2001年。印度中部发生贫困农民集体自杀事件,而当时印度媒体却把报道的火力集中在当年奥斯卡提名的一部印度影片。
是骄傲也好,是揭丑也罢,正如一位网友指出的,如果《贫民富翁》仅仅让人们把印度与贫穷划上了等号,那这部影片对印度来讲就是失败的,但如果印度社会能从中看到暴露的问题并加以解决,那这部影片才算是真正的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