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爱莲
一次陪大姐上街,走到半路,大姐竟突然孩子般提出要我和她保持一些距离,并上下打量着我说:“小妹,你的身材真好看,高矮正好,不胖不瘦的,不像我,整天拖着个发福的大肚子,走起路来腿还一拐一拐的,难看死了。”大姐的话像是开玩笑,可她脸上那略带忧伤的表情,不免使我涌起阵阵酸楚。
童年的大姐肩上就扛起了一副很重的担子。当时,父亲是村里的干部,又是村上的兽医,整天在外奔波忙碌。母亲呢,则常年疾病缠身,有时连自己都照顾不了。这样的家庭真的急需一个帮手。尽管大姐是家里几个孩子中的老大,可也只有十来岁,但最后父母还是咬咬牙狠下心来,让正在读小学的大姐辍学了。
大姐聪明、肯吃苦,在母亲的调教下,很快就像母亲一样料理家务了。锅前灶后,田间地头,喂猪喂鸡,帮带弟妹,大姐像是一个小小的陀螺,从日出转到日落,从年始转到年尾,她常常累得一闭眼睛就能进入梦乡。即便这样,大姐也总是乐呵呵的。母亲心疼大姐,背地里常偷偷抹眼泪,后来她更是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坐在大姐的床边,抚摸着大姐的手长吁短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的手,本该柔软细滑,可大姐的手上却布满了与她年龄极不相称的老茧,粗糙不堪,像一张树皮。就这样,大姐硬是用她那孱弱的身躯,替父亲、帮母亲担起了家。
自从记事起,我就一直睡在大姐的被窝里,是大姐把我一手带大的。那时的我体弱多病,大姐经常为我大半夜跑卫生室找大夫,喂我吃药,像一位慈祥的妈妈。我任性调皮,常把大姐气得掉泪。可每当母亲责怪我时,大姐却又总是把我搂在怀里:“灵长大了,听话了,不会再气大姐了,大姐是最疼灵的。”
尽管大姐的生活里充满了艰辛,可长成少女后的大姐出落得漂亮水灵,那双眼睛又大又亮,两根粗黑的大辫子垂在胸前,身材苗条得更是让人眼羡。
我们姐弟相继长大,大姐却转向了她的另一段人生之路。
婚后的大姐虽然少了我们这一大堆包袱,却还总是天不亮就起床,把时间安排得紧紧的,在烧水的间隙给鸡、猪、兔子拌好食,先喂它们,然后开始做饭;饭后洗刷完毕就匆匆忙忙下地了。大姐耐性极好,很能坚持,地里的活别人家大都差不多就行,但大姐却说不管干什么都要用心、努力,都要把它干到最好。中午是锄草最好的时候,这段时间太阳最毒,当别人中午在树荫下休息的时候,大姐还在拼命锄。而为了多给家里增添点收入,大姐除了喂家禽,还承包了山地。大姐几乎天天拖着疲惫的身子披着星光回家,而偶有空闲也会跑到母亲家里帮这做那。大姐种的庄稼从来都是全村最好的,收获的季节到来,大姐脸上笑容最多。
时光匆匆,弹指40多年过去了,善良坚强的大姐终于没能躲过积劳成疾的梦魇,她病倒了,患上了严重的肩周炎、关节炎、心绞痛,每日都承受着病痛的折磨。被病魔抽丝后的大姐,身体的各个部位都发生了变化,逐渐形成了今天让大姐备感苦恼和自卑的体型。
庆幸的是,在以后的岁月里,我还有机会去回报给予我如山重的爱的大姐。
编辑·孙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