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 芳
侯大脚要去和村民告别一下,最后一次告诫他们要认识到破坏环境的后果。这显然对村民来说是个没味的屁,但良知告诉他必须这样做。
天色阴沉,云集得很厚很低。这正是侯大脚每天的心情状况。心事越来越重,天天干着打仗的差事。
这不,又一轮战争开始了。
侯大脚手横扁担大叫:不能再砍了,不能再逮了。
村民咧嘴龇牙一脸怒气地吼着,不砍不逮你给钱呀,哼,你是护林员每月有政府给的皇粮本本。净放屁说大话,你自己有饭吃饿不着就不顾我们的死活,家里的娃还等着我养呢!怎么着,你给养孩子我们就不伐木、不逮野生动物。否则没门!
侯大脚急得直口吃。你……你……你们……别乱嚷嚷。家园是……大家的,这样……早晚会出事的。現在……山鼠……成灾,山林变成秃顶的光……蛋……蛋。真的要完了,全完了。
侯大脚拼命地拦截上山的村民,可村民不吃这一套,几个人两下就把侯大脚按在地上,照着屁股狠踢几脚。扁担也被横腰折断扔得老远。侯大脚呻吟着,他此时的心比身上的痛要苦涩得多。
风刮起来了,由于植被破坏风很猛很凉,侯大脚从梆硬的地上站起来,他真的没辙了,叹着气决定明天辞职不干护林员。
大大的雨点落下来了,侯大脚知道这就是自己的眼泪,还用再哭吗?现在他的脸比哭还难看,因为他想不出辞职后再干些什么。
雨下得像瀑布飞花,村民们都抱着头返了回来,看都不看他一眼地回村了。他不在村上住,因为村里人根本搁不下他。他只能连瘸带拐地回到山那边的石屋子里。侯大脚呆滞地坐在炕沿上,陪伴他的是成群的山鼠,吱吱地窜来窜去,就像村民一样不把他放在眼里。雨始终在下,侯大脚此时有个天真的想法,让雨不停地下吧,这样村民就不会上山了,自己也可以晚一天失去工作。
都说雨无情,但这回雨特知道心疼侯大脚,真的就不停歇了,时急时缓,时紧时慢地陪伴着他。他就在这雨夜里睡着了,醒来时从封严口的缸里取点干粮吃,再到屋檐下接点雨水喝。然后发疯似的回想这鸟活就这么难干?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非得辞职。如果自己辞职后会不会也加入他们的行列去砍去逮?失眠了,梦醒了,迷茫了,绝望了。就这样轮回了数遍。天亮了又黑,黑了再亮,这些都是侯大脚不关心的事。
雨恋恋不舍地告别了侯大脚,山鼠却高兴无比地跳着舞似的联欢。侯大脚凄苦地笑了笑,这都和自己无关了,该是告别岗位的时候了。
侯大脚要去和村民告别一下,最后一次告诫他们要认识到破坏环境的后果。这显然对村民来说是个没味的屁,但良知告诉他必须这样做。想着想着他来到了村口,抬眼一看,他惊呆了,全身冰凉发软动弹不得,眼泪又变成了雨流得稀哩哗啦。
面前的村庄是一座泥堆堆,山鼠在泥里钻来钻去,黄土堆上星星点点有几枝绿叶,正在慢慢地枯萎,渐渐地消失……
侯大脚没有辞职,他不能离开大山。他必须留下来养蛇和栽种树苗,他要带头种树还青山,养蛇灭山鼠。被泥石流埋葬的村庄永远刻在了侯大脚的脑海中,给了他无尽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