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语义元语言之思想探源及理论形成的机理研究

蒲冬梅

摘要：自然语义元语言是以还原释义为目的的语义分析方法，它借助文化脚本，利用普遍存在于人类语言中的一套基本语义要素，对跨文化对象语言进行语义分析。它超越传统的跨文化语义研究方法体系。在当代跨文化语义学、民族语用学研究中极为重要。探究自然语义元语言的思想根源，并对其理论形成的演进过程及成因进行研究，有助于深化对这一理论的认识和理解。

关键词：语言相对论；语义要素；跨文化语义分析

中图分类号：H030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0-2731(2009)03-0149-03

元语言(Metalanguage)这一概念来自现代逻辑学，它是指用来描述、分析对象语言的语言。由于逻辑学和语言学分属不同学科，语言学家们一直致力于构建用于语言学的元语言。自然语义元语言(Natural Semantic Metalanguage，以下简称NSM)是由波兰语言学家安娜·威尔兹彼卡(Anna Wierzbie-ka)于20世纪70年代创建的工具性语言体系，它利用一套普遍存在于人类语言中的“语义要素(Se-mantle Primes)”，对跨文化对象语言进行语义描写、分析，以达到概念“还原释义”的目的。经过多年广泛、深入地研究和验证，不断完善的NSM逐渐形成跨文化语义学研究的分析理论，主要用于跨文化语义分析和语用等领域。本文拟对自然语义元语言的思想进行探源，并对其理论形成的演进过程及成因加以研究。

一、NSM之思想探源

威尔兹彼卡创建NSM的思想根源于科学家对一种通用的、理想化的逻辑语言的思考。

(一)思想根源产生的背景

17世纪文艺复兴后的欧洲，由于开辟了通向亚美洲的新航路，与外界不同民族之间沟通的语言隔阂问题日渐凸显；科学日渐发达，知识迅速膨胀，科学家们意识到，曾是欧洲各国通用语言的拉丁语难以在科学研究中继续满足精确、清晰地表达需求。于是，他们开始迫切寻求—种能够通用的逻辑语言取而代之。

(二)思想根源发展的历程

法、德两国的数学家、哲学家笛卡尔(Descartes)和莱布尼茨(Leibniz)对这种语言的思考做出了卓越贡献。17世纪20年代，基于人类不仅能用数学的方法进行哲学思考，而且能进行几何学研究的思路，笛卡尔创立了解析几何，成功地将数学和几何学通过通用符号联系起来，并由此提出建构“通用语言”的设想。莱布尼茨的数理逻辑设想，是沿着前者的思路建构一种理想化的“通用语言”，作为逻辑分析的工具，消除现有语言的局限性和不规则性。他认为，根据事物的数字和逻辑特征，可用简明而严密的数字、符号代表少数原初概念，与组合规则一起构建“通用语言”，通过它们来表述那些在有限逻辑系统中用语言不易表达的复杂概念。1677年，他在《通向一种通用文字》一文中，从哲学角度全面总结了上述符号逻辑思想，认为所有通用符号必须满足确定、精确、终极和完整性，而其组合规则必须具备普适性才能确保符号语言的有效性。从语义学角度看，莱布尼茨将预期的逻辑语言公理化、形式化了，这一体系的阐释经历了从现实到可能世界模式的演变。

二、NSM理论形成的演进过程及成因

语言作为交流的媒介，存在着自身的缺陷，因为人们无法知道说者与听者之间是否用同样的语词表达同样的思想。这一问题在跨文化、语言研究中尤为突出。如何正确分析人类认知、交往以及文化的意义仍是现代语言学家所面临的难题。20世纪60～70年代威尔兹彼卡在从事跨文化比较不同语言的认知模式的研究中遭遇上述问题，这促使她对意义确定、互通的语词及其组合规则展开了研究，以便对对象语言进行描写，以供参照。NSM理论在形成的演进过程中汲取了改进的语言相对论的研究思路和方法，并且认同美国语言学家乔姆斯基(Chore-sky)提出的普遍语法理论。

(一)语言相对论研究思路和方法的改进

由语言相对论可知，母语相异的人，其思想和行为方式也有所不同。因此，从事跨语言、文化研究的学者们的首要任务是寻找适当的研究方法，以便解决语义研究中普遍存在的观察者的主观意识和语言倾向问题。语言人类学家本杰明·沃尔夫(Benjamin L.Whoff)在20世纪30年代对英语和霍皮语(美国亚利桑那州东南部印第安人Hopi部落的语言)、纳瓦特尔语(墨西哥中部印第安人Nahuafl族的语言)的语法范畴进行实地考察、比较研究的过程中，提出应从被研究的语言外部构建分析不同语言语义体系的通用规范来解决上述问题。

尽管沃尔夫没有系统地构建跨文化语义研究的理论，但他的思想引导了之后的学者对其进行深入思考和实地研究，语言人类学家约翰·卢茨(John Lucy)就是其中之一。他以沃尔夫的研究为基础，认为应从以下三方面改进语言相对论的研究方法：(1)考虑到不同语言相异的结构，研究应以重要的语言变量为中心，且必须具有可比性，即必须把至少两种语言放在同等条件下研究；(2)应以“个体思维”为重，并对其进行“自然观察”，从而避免惯性思维的影响；(3)在比较不同语言所描述的事实时，对事实本身的描写应是中性的。卢茨还首次将元语言方法引入语言相对论研究，以解决语言学家因主观倾向而无法对研究对象进行中性描写的问题，认为应系统地为语言学的描述性元语言制定语词基础，提出用反证法采集符合中性描述条件的语词，并将其整体作为对其他语言进行中性描写的描述词。

威尔兹彼卡借鉴上述经改进的语言相对论的研究思路及方法，丰富了NSM理论，并以此为基础，形成了在全球多种语言中广泛认定并验证NSM语义要素的方法。

(二)对普遍语法理论的认同

乔姆斯基于20世纪50年代末创立了转换生成语法理论，该理论认为言语的词序遵循一种不受语境影响并带有转换生成规则的语法。他根据人类习得与使用语言能力的普遍特征，猜测人类语言习得一定具有某些遗传成份。这种与生俱来的、和其他认知系统相互作用的、从而决定人类言语行为的、使人能够在后天经验环境中学会使用语言的知识通常被称作普遍语法，它是乔姆斯基语法理论的核心，也是20世纪60-70年代理论语言学界各派设计语法系统内模块的基本考虑。70年代后，西方理论语言学研究者们把很大的精力投入到寻找普遍语法原理及其相关参数上。

威尔兹彼卡认同乔姆斯基的普遍语法理论，通过在多种不同类型的语言中验证已认定的语义要素的可译性之后，她及其同事克利夫·高达尔德(Cliff God-dard)认为，在人类语言中的确普遍存在构成“语义核”的语义要素，它们可能天生就存在于人类大脑中，因此比较容易被激活。此外，研究还证实，与语义要素并存着的还有一套与生俱来的“核心语法”，即语义要素在使用时所遵循的特有组合的语法规则。

(三)NSM的研究现状

1NSM的原理NSM的原理是用一种简易的语言对事实进行客观、中性地描写，以最基本的方式表达复杂的文化概念和思想。因此，高达尔德也将NSM称作“还原释义法”，它可避免困扰传统词典和其他语义学解释方法的晦涩和循环定义的问题。威尔兹彼卡认为，语义分析本身就是在分析概念，因为语义并非外部或客观存在的实体，而是思想外化的产物。所以，还原释义过程中不允许出现技术术语、新造词、逻辑符号和缩写词，仅采用自然语言中的简单词汇，当这些词汇中出现一词多义现象时，以最简单、最基本的词义为准。

2NSM的构成NSM由普遍存在于人类语言中、不能再被无循环解释的近70个基本日常语词组成的语义要素及其相应的语法规则构成。在应用中，它借助文化脚本(cultural script)来解释、描写不同言语群体建构的概念。

高达尔德和威尔兹彼卡认为，这些基本语词构成的文化脚本能摆脱“术语民族中心主义”的影响，避免跨文化解释时语义损失或被曲。语义要素与基本语法规则构成了一种“微型语言”，以“尽可能接近自然语义”的方式来描述、解释、分析对象语言，由此得名“自然语义元语言”。

初识文化脚本描述语义的读者也许会认为，虽然NSM能够表达概念最基本的含义，但释义内容令其感觉形式语言的解释与直观理解之间存在着一定的差距。这可能是由于读者误把NSM的解释当作了自然语言，在此特别强调，NSM并非自然语言，而是源于自然语言，并追求语义分析从形式语言接近日常语言的元语言，它具有区别于自然语言的“人工性”和不同于普通语言的“技术性”。

3NSM的发展现状NSM的语义要素从威尔兹彼卡1972年提出的14个发展到如今，包括原有词汇的可替换词在内大约有70个，历时30多年。其中20世纪90年代前后发展迅速，1996年增至55个，之后增速渐缓，直到2002年才增至61个。2006年只新增了如下2个要素及个别原有要素的可替换词，BE(SOME-WHERE)，BE(SOMEONE／SOMETHING)，SOMEONE／PERSON,OTHER／ELSE。

尽管语义要素显示为英语，NSM研究者认为，所有或多数要素将被证实在所有其他不同类型的语言中都存在，即便存在的形式可能不同。如英语中的逻辑概念词BECAUSE在澳洲土著语中表现为后缀的形式；以短语出现的A LONG TIME在汉语中对应的是一个词。此外，在不同语言中可能还存在语素变体(如英语中THING一词，this something=this thing)和词性各异的现象，但这都不会影响语义要素的基本组合规则。除了高达尔德和威尔兹彼卡，不断扩大的研究者群体Gladkova Anna、Felix Ame—ka、Hilary Chappell等在多种不同类型的语言中进行跨文化语义研究并验证了上述推论。目前，NSM的语义要素认定、验证以及正在进行的基本语法规则编写都是艰巨而复杂的工作，仍需经历漫长的过程对其进行不断完善。

三、结语

NSM作为跨文化语义分析方法颇有独到之处。通过构建系统的元语言描述体系，NSM使人们不仅能跨语言、文化进行语言描述和解释语言，还能把语言作为谈论和思考的对象，从而把用语言表达的命题转换为分析和评析的对象。它为语义学和语用学研究开辟了新的领域。目前，NSM研究正向文化语用学方向推进，尝试在更广泛的领域验证它在特定民族文化语用中的普遍解释力，它的思想探源及理论形成的机理研究将会引起更多学者的关注。

责任编辑霍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