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心弦

2009-06-20 03:11
婚姻与家庭·性情读本 2009年6期
关键词:西子疤痕琴弦

龙 井

在爱的学习和成长中,难免受伤,甚至会痛到再也不想、不敢面对未来。而当生命中真正温暖安全的爱降临时,我们才会笑叹:明日,终归是充满希望的,不是吗?

枕头大战,我要负责

在一间200平方米的酒吧里,我们尖叫着,抡起手中的枕头向对方劈头盖脸砸去,只要打中一个,就开心地尖叫。在一个繁华得像要随时轰然老去的都市里日日奔忙,被压力折磨得透不过气。于是,圈里流行玩这个,不知谁发明的,绝对的高招。

刚击中一个Nike帽子,就被一个Kappa抡倒在地,挣扎着想起来,不知从哪儿窜出一个Adi,一枕头砸过来,我坐了一个仰八叉不由怒火中烧,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抓着打得只剩一半棉絮的枕头冲着正在厮杀的人群一路劈过去,像巾帼英雄挥舞战旗般杀出一条血路,梁红玉当年击鼓歼敌大抵如此吧。我完全处于一种亢奋状态,从南抡到北,把人群砸个遍。一顺手我丢出枕头,然后狂笑不止,去他的办公室明争暗斗,去他的总经理阴险咸猪手,去他的阴魂不散的老爱情!

我正大笑时,一声惨叫从角落里传来。回头一看,随手丢出的枕头正砸在四脚朝地的Adi后脑勺上,Adi正重重地压在Nike的屁股上,而Nike四肢叉开,与地板零距离接触,整张脸在亲吻地板,惨叫源自他。小Kappa双手捂住嘴,my god, 她看着我,你好强!

Adi挣扎着想起来,无奈他太胖,每挣扎一次,压在身下的Nike都被拱一次,发出一次惨叫。Adi很愤怒,冲着大家吼,快点把我拉起来,我不要断臂山!大家都停止了厮杀开始爆笑,他每拱一次确实有断臂嫌疑,可怜了Nike。

我赶快跑过去拉Adi,他的样子想生吞了我,我幸灾乐祸,谁让你刚才抡我。我顾左右而问小kappa,难道我的枕头里面装铁球了吗?难道被打的人是纸糊的?Adi脸气得发绿,半晌说不出话。Kappa边笑边悄悄说:你的枕头正好砸到他头上,里面的pp棉都掉出来了,他脚踩滑了就扑到这位先生身上啦。

可是Nike趴在那不动,我跪倒在他身边,冲着他的后脑勺说声对不起,还是没有反应。他连声哀号,围在边上看热闹的人不干了:少装啦,这枕头轻得要命,玩这么多回了都没人受伤,哥们儿快起来吧!

Nike还是不动,我和Kappa有些恼,两人合力把他翻过来,眼前的情景让我冒出一身冷汗,Nike额眉右上角汩汩流血,一小片眼镜碎片不偏不倚扎在那儿。我傻眼了。

他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痛得鼻子都歪了,颤颤巍巍地说:如果我……毁容了……你……要……负责……

二胡弦上的心

我再也不敢去酒吧玩枕头大战了,砸伤一个Nike花了近半月工资,还搭上奖金。主要是怕他那句临终遗言,破相要我负责。他说的负责是什么意思,我当时紧张得没琢磨,天天照顾他,陪他作检查,换药。直到他出院那天,他脱了病服,又戴上了那顶Nike帽。

我一直偷瞄他眼眉右上角,那里还贴着纱布。他注意到了,用手轻轻捂了一下,狡黠地看着我:医生说了,很可能留下疤痕哦,我妈最担心我找不到老婆了,你害惨我了!我“啊”了一声对他说:“我妈说了,千万不要找脸上带疤痕的老公,看着一脸凶相!”

Nike大笑:“喂,呦呦,你为了我付医药费折损了半个月的伙食费,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从今天开始请你吃饭。”

这厮滑头得很啊,我可不愿赔了夫人又折兵。况且,这样的开场也太小说了,我活在另一个版本里似乎尚未解脱,还没有力气演一个新故事。

我们去楚门吃西餐。烛光好温柔,大提琴正奏着久石让的《明日》,我喜欢第二小节的那段二胡,那么悠长壮烈。交响乐的高低起伏本来不适合二胡,却被久石让演绎得那么熨帖。少年时学过二胡,在校园里的报告厅舞台上,一阵阵拉响,那么多听众,我却只看到一人,坐在首排领导席上,英式风衣,永远绅士般的微笑。我的左手游弦,右手拉弓,仿佛将一颗心磨来扯去。

Nike一改狡黠,一本正经地看着我:“这个曲子你喜欢吗?我没有看过宫崎骏的《幽灵公主》,但是我初听这个曲子时,感觉想要表达一种力量,寻找、希望、征程、远方、负重、责任。”我一愣,惊叹他的理解力。

“既然它叫‘明日,就昭示了一种希望,对吗?”

我又一愣。

“既然代表一种希望,就不该死守过去,对吗?”

我轰地站起来,你到底是谁?

“对不起,我从医院悄悄溜出去了,到酒吧查你的登记表,你的博客、你的故事、你的喜怒哀乐,我都看到了,很心疼。呦呦,对不起,你砸到我了,砸到我的心了,我想,我爱上你了。”

我又跌坐回椅子里。

他掏出一个小小的盒子,是一朵精致的紫色玫瑰,一脸虔诚地看着我,打开它。

我像是被催眠了,这样的烛光,这样的久石让。

一颗水晶心在烛光下璀璨着,而那穿着心的细丝,老天,我轻轻拈起,居然是一根二胡琴弦,那么细,显然是外弦。

“这琴弦是华彦均录制二胡曲的那一根,昨天从一个艺术品珍藏馆里寻到。”他看着我,目不转睛,“呦呦,生日快乐!”

我吃了一惊,今天,确实是我的生日,可是我完全忘记了。而昨天,昨天还下着大雨,初春里一次大降温,难道他……我开始不停地喝红酒,心里翻江倒海。这么多年,没有一个人为我做这些,没有人读懂我,没有人愿意治愈别人的旧伤口,没有人肯问我一声:你好吗?你快乐吗?

我微笑着喝红酒,笑着问Nike:你是天使,还是神仙?

他不说话,只是心疼地看着我。夜来了。

醒来时,Nike正轻轻擦拭我的额头。“你在我家,现在是子夜一刻钟。你说了很多话,很伤心,还闹我。呦呦,为什么不让我早点遇到你,替你解忧?”我的心一下子决堤,泪止不住地涌出来,为他的温存和呵护。“傻孩子,不许哭。”Nike轻轻拥抱着我,吻去我的泪。我躲进他怀里,痉挛着,我知道我早就需要一个人来保护了。一个人走了那么久的路,心都慌了。我们拥抱着,去找彼此的唇,要平复每一道伤痕。

手机这当疯狂地响了起来,我们戛然而止,不免相视而笑。他递过来我的手机,我一看屏幕,心就缩紧了。

西子在电话那端说:“呦呦,祝你生日快乐,你能不能来看看我,我怕以后没有机会再见你了。”

明日总有希望

钟晓阳曾经说过,有爱的地方就是故乡。有西子的地方就是故乡,我曾经这么固执地认为。

大四那年我申请做院长助理,被派给西子。没有人知道我心里的秘密。我跳围栏去校对面的店里买紫色磨砂花瓶给西子,每天换不同的花插在里面,把他凌乱的名片分门别类装好,买好奶茶和西点偷放在抽屉里,擦洗好他用过的剃须刀,在日历表上贴好小贴士告诉他明日事项。我站在楼下遥望他的窗口,看到阳台上的花随风摆动,这样就是幸福吧。

西子躺在病床上瘦成一个干枯的骆驼。“我这辈子喝了太多的酒,是报应。”

“你这辈子也做过太让人伤心的事,是报应吗?”我说。

“对不起,呦呦,如果我不那么狠心,我们的孩子……”

我打断了他:“谢谢你那么狠心。”我想起冬夜的北风,我倒在冰冷的雪地上,从高高的台阶上滚落,只因他一扬手,那么趁人不备的一扬手,打落我所有关于爱情的梦。我什么都不想要,打算退学做一个单身母亲时,他让我的血融化在那年最大的一场雪中。那里不再是我的故乡。

西子问我能不能原谅他,我沉默,他渐渐昏睡过去。

医生说最多半个月左右的光景,我电话Nike,告诉他眼前的事。Nike沉吟许久。他说:“你看过一个《男人四十》的电影吗,梅艳芳提着菜篮子回家,身后是那个让人害怕的呼唤。她的老师,她当年所爱的人病重晚期、孑然一身时只能来找她,因为他知道他是她最爱的人。而她必然照顾他,因为她想完成一个故事,有始有终,算是一个仪式,向过往告别,至此后就可以将痛苦从心中连根拔除。所以,呦呦,我支持你拔出痛苦,向过往告别。”

我的泪又涌了出来:“可是,作为丈夫的张学友很难过,而且爱上了他的学生。”

Nike笑了起来:“我没有学生,我只有你。”

西子入土那晚,我醉倒在Nike怀里,是悲伤、解脱,还是安心,我说不清。我想我完成了我的上一个故事,可以告别过往了。Nike轻轻地为我戴上二胡琴弦水晶心:你就是这颗心,我就是这琴弦,让我穿紧你。

久石让的《明日》又响起,大提琴低沉过后,是二胡的绵长悠远,“明日总是有希望的。”Nike说,“而且我要告诉你—我眼眉上的疤痕恐怕一辈子都不会褪掉了,你—要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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