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的钻石

伍　泽

那时悦儿还是小学生，在付家坡小学读三年级。

一个星期六，悦儿要参加同学的生日会。早上送他到同学约定的饭店门口，因家中有事，我就对悦儿说晚点儿再来接他。同学说他家里有车，可以送悦儿回家。

一直到吃晚饭时，悦儿还没回来。打电话到同学家里，人家说早就走了。我越来越害怕，跳起来就往楼下跑。一边跑一边四下里打听，保安、超市里的店员，连院门外的警察都问到了，都说没见过这样一个孩子。我大脑一阵阵发晕，两手冰冷两腿发软，回到家跌坐在沙发上，心里虚弱得没有一丝力气。这时，在外出差的先生打来电话，我握着听筒不由得哭了起来。正哭着，门铃响了。

打开门，看见悦儿身上脸上左一道右一道的黑印子，两只手翻了垃圾一样脏。不用说，准是跑去疯玩了。我急怒攻心，一把将他拉进门，劈头就是一巴掌。

“疯到哪儿去了？为什么不打电话回来？”悦儿大概被我的凶相吓住了，呆在门口半天没敢出声。我一时气愤难平，把他拉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狠命地把他的手往水里按。

“口当”的一声，一件亮亮的东西从他手里掉下来。捡起来一看，是一个棱柱形半透明的石头。

“这是什么？”我厉声问道。悦儿的眼泪这才流下来，抽泣地说：“是我送给你的……”

“送给我的？哪里来的？”

“刚才回来路上捡的，我想你会喜欢……”

“不管怎么样，你都应该打个电话回来。”我依然铁青着脸说。

“我是要打的，陈妈妈说不用打了。”悦儿越说越委屈，哭了起来。

原来吃完饭,同学的爸妈又请他们到家里去玩。悦儿怕回家晚了我着急，没等同学的家长送执意要回家。自己去坐公共汽车，结果提前一站下错了车。走着走着，看见地上有个亮亮的石头，悦儿想着妈妈一向喜欢漂亮的石头，就用手把它挖了出来。他又找了一个水龙头，又冲又刷地洗干净，这才高高兴兴地回家来。

想到9岁的悦儿怕妈妈担心想着早点儿回家，第一次一个人坐这么远的公共汽车；想到他一个人用手挖一块石头，就因为妈妈可能会喜欢；想到他高兴地跑回来却挨了我无情的一掌，我自责得恨不得死掉才好，泪一点一点地溢满了眼眶。

晚上，我走进悦儿的房间，坐在他床边，轻轻亲了亲他的脸。悦儿的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我搂着他不停地说：“对不起，妈妈错怪你了，请原谅。”悦儿摇着头，一边抽泣一边说：“没关系，妈妈。”

“妈妈，你喜欢它吗？”

“喜欢，非常喜欢。”

悦儿又问：“妈妈，这是钻石吗？”

“不是。”我说，“但它是天下最漂亮最珍贵的石头。”

“真的呀？”

“真的！”

那确实是天下最漂亮最珍贵的一块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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