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 彦
原定于4月10日至12日在帕塔亚举行的东盟系列峰会因泰国局势未能如期举行,而此时正值全球金融风暴的风口浪尖,与会的各国领导人大多怀揣着精心准备的主张和合作诚意而来,却不得不调转飞机黯然而归。但就在一周之后,博鳌亚洲论坛2009年年会拉开帷幕,使博鳌小镇成为了在国际金融危机继续蔓延阴霾下的一盏“明灯”:既集全球智慧为亚洲应对金融危机寻找对策,也用亚洲的力量为全球解困提供帮助。
可谓是,帕塔亚“不亮”,博鳌“亮”。
“东方不亮西方亮”
由于原定在泰国举行的东盟系列峰会此前“流产”,本次博鳌论坛年会实际成为了全球金融危机以来亚洲首次举行的,集政、商、学三界高规格代表商讨共度时艰的会议,同时也是G20伦敦金融峰会讨论全球合作之后,亚洲探讨区域合作的会议,意义之重大引全球侧目。同时,不少观察人士对本次博鳌论坛能否对被再次推后的东盟系列峰会起到修复作用表示格外关注。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国际政治教授庞中英向本刊记者表示,虽然东盟峰会是一个政府间的定期会面机制,而博鳌亚洲论坛相对说来是民间组织,两者在性质方面有较大不同,但由于全球金融危机背景下,亚洲各国都急盼有一个平台共同商讨、推进地区间的合作,因此,本届博鳌亚洲论坛确实对再次延期举行的东盟峰会起到了部分意义上的“弥补”作用。
在本次博鳌论坛的众多报道中,媒体不约而同地发现了同一个亮点:全球1600多名国家政要、商界领袖、专家学者共同聚首小镇博鳌,创造了历年来到会人数之最。八岁的博鳌论坛,已不仅仅是商业、经济名流之间“唇枪舌剑”、“华山论剑”的场所。正如海南省副省长姜斯宪所言,博鳌亚洲论坛不仅是一个多边国际论坛,也逐渐成为了中国开展多边外交的重要平台。对此,庞中英认为,博鳌亚洲论坛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多边外交平台,而是广义的、新兴的多边外交渠道。“传统意义上的多边外交的每一‘边都是政府,博鳌亚洲论坛的与会者并非仅限于政府官员,它实质上是一次国际会议,在其中会包含外交活动。如温家宝总理会见多国政要,这属于双边外交,而多边外交的重要功能就是利用多边外交的场合实现双边外交的目的”,他进一步解释道。
作为亚洲唯一定期定址举行的国际性经济论坛,如何更好地运用好博鳌亚洲论坛这样一个多边平台,使之为中国的国家利益发挥最大的效用?新加坡国立大学东亚研究所所长郑永年在接受本刊记者电话采访时认为,多边外交很重要,其就像是一个社交俱乐部,主要功能是为成员提供交往平台,中国当然需要积极参与。但值得注意的是,“多边外交看起来虽然热闹,实际作用却比较‘虚。目前,多边外交就国家间解决具体的实质问题仍比较困难,还需要通过加强双边外交来落实”,他同时也强调,“多边的基础是双边,这种关系在目前的国际政治游戏中无法颠倒。博鳌亚洲论坛这样的多边外交对亚洲是需要的,但中国目前还需要重视加强与周边国家的双边首脑外交”。
国际金融体系的“试点工程”
洛杉矶的《中华商报》发表社论提出,博鳌亚洲论坛上重点探讨的区域性金融体制改革是启动新型国际合作的“试点工程”,若能成功启动新型合作,对亚洲乃至世界经济走出低谷都有着重要的意义。
的确,正如外媒所关注的那样,温家宝总理在博鳌论坛的主旨演讲中用了很大的篇幅来阐述加强亚洲国家合作的主张,并重点提出了包括扩大双边货币互换额度和签约国范围、尽早建成区域外汇储备库、推进亚洲债券市场建设等“一篮子”财金合作方案。
中国社科院金融所货币理论与政策研究室副主任杨涛在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时认为,区域金融合作是大家都关注的话题,而人民币国际化又是亚洲区域金融合作的主要内容之一。他进一步表示,如今,人民币国际化有两方面的动因:一是主动原因,另一个是出于应对危机的考量。在人民币国际化的过程中,首要需要实现区域化,即人民币在亚洲地区的区域货币合作机制当中呈现一定的主导地位。因此,在这个思路指导下,中国参与亚洲地区的金融合作显得更为迫切。另一方面,为了应对全球金融危机,必须要有一个有效的区域金融合作机制,以便于大家在面对危机冲击时,能够利用集体的力量来度过时艰。而温家宝总理近来一直倡导建立亚洲外汇储备库、进一步加强双边货币互换等措施,也同样是出于应对全球金融危机的考量。
在加强对主要储备货币发行经济体宏观经济政策的监督方面,杨涛则认为,亚洲各国加强金融监管合作在一定程度上有一种向欧美进行“适度战略对抗”的意味。由于亚洲地区基本属于净储蓄国,在现有的美元体系下,各国利益都受到了很多冲击和损害。目前正是国际金融体系孕育改革的时候,此时亚洲加强金融合作,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希望减少对美元的依赖,在将来与欧美国家谈判过程中体现亚洲国家一致性的呼声。
十余年前的亚洲金融危机曾留给了亚洲各国惨痛的教训。如今,源于美国的金融危机再次冲击各个经济体,如何重建一个更加健康和公平的国际金融新体制已经成为国际社会共同思考的问题。郑永年向本刊记者表示,本次金融危机根本是源于美元霸权体系的“腐败”。对东南亚国家而言,他们虽然对美元体系的负面因素很清楚,但没有其他选择。而现在看来,人民币在东南亚有着巨大的发展空间,可以为该地区提供多一项的货币选择。同时,他表示,“超主权货币的提法是理想化的设想。从现实来看,没有超主权的国家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超主权货币,名义上的超主权货币,实质上是主权国家去操纵的货币。”
博鳌的启示
1997年的亚洲金融危机从根本上改变了中国与亚洲各国的关系,尤其是中国与东盟的关系,从此东盟10+1等会谈机制被建立起来,中国与东盟间的经贸关系得到了全面发展。而如今,一场来势更加凶猛的金融危机席卷全球,历史又一次将中国与亚洲各国推到了风口浪尖,但同时,历史好戏会再次上演吗?
新加坡国立大学东亚研究所所长郑永年认为,衡量一个大国的周边外交是否成功有两个主要方面:其一,能否成功解决该地区的关键问题;其二,能否使与该地区的“关键国家”成为自己的“朋友”。他进一步解释道,大国应该将本地区内的“关键事务”看成自己的事,不可以认为仅仅是周边国家与某国间的问题。大国需要有自己鲜明的立场,不可能使每个国家都成为自己的“朋友”,必须根据自身的国家利益,运用“奖惩”手段,不可做“和事佬”。
中国被周边数十个小国“环抱”,地缘政治形势复杂,有随时爆发危机的可能。从历史上看,美国并未从前苏联那里吃过如“9·11”这样的大亏,所以“9·11”之后,美国实际上开始了外交转型,非常重视与中小国家的关系。郑永年表示,“世界上有一个古巴,对美国不能构成有太大的问题,而如果周边出现多个‘古巴,这绝对是美国无法容忍的。而对中国来说,基本处于众多小国的环抱之中,这一点尤为应该关注。”
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国际政治教授庞中英认为,本次全球金融危机将是又一次深刻改变中国与亚洲各国关系的机遇。如果中国能保持良好的增长状态,同时在危机中与周边各国同舟共济的话,“中国将从此成为亚洲独一无二的中流砥柱”。但他同时强调,中国目前正处于“韬光养晦”的新阶段,如果中国不担负更多的国际责任,美欧会对我们施加压力;而如果中国做了过多的贡献,西方又会担心其地位受到挑战。我们当前正处于一个“两难”境地。
而对此,郑永年认为,中国在今后相当长的时间内将面对只有国际责任,没有领导权的现实,这在短期内很难改变。但他进一步表示,“这一时期并不意味着中国没有选择的余地,我们可以选择把国际责任的重点放在哪里。现在有一些言论鼓吹中国的责任是拯救西方国家,这是毫无道理的,中国也不会这么做。一个国家的外交重点应取决于国家本身的地缘政治位置。个人认为,亚洲地区应该是中国担负责任的重点选择之一。把在亚洲的事情做好,表明中国确实能够有效担负起该地区大国的责任,中国在周边国家中的软实力自然就会得到提升,领导权就自然是水到渠成的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