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德勒 费劲圆满

孙文涛

在细雨婆娑中，“火枪手”杯被费德勒收入囊中，瑞士人的眼泪倾泻而出——对他来说，法网冠军既是最后一项荣耀也是无尽磨难的终结

费德勒的职业生涯看似高歌猛进、成就无双，事实上他的苦难和波折也旷日持久。他的职业生涯从巴塞尔的一名普通球童起步，“服务”的对象正是同胞网坛“公主”辛吉斯。跻身“四小天王”后，没有任何一位专家看好他，排名也长久位于费雷罗、罗迪克和萨芬之后。

这就是一代球王梦旅开始的地方。时光倒转至2003年，费德勒自己也不会相信，有一天他的名字能和拉沃尔、博格、桑普拉斯等传奇前辈相提并论。

整整6年苦涩坚忍的磨练，早已站在世界之巅的费德勒从未停止过前进的步伐，他劳模一般参加ATP各项巡回赛，在追赶者们用黄金海岸犒赏疲惫的赛季时，他却和女友米尔卡（今年4月已成为他的妻子）一道奔波在世界各地的训练场上，不断地强化着发球、侧身正手、单反切削、底线上旋乃至网前小球。他的“世界陪练团”已有30多人之众。

随之而来的荣誉绝无侥幸：男子网坛获得最多大满贯锦标的两位选手之一（本届法网后追平了桑普拉斯）；加入“全满贯”名人堂（迄今也只有6人）；绝无仅有地在温布尔顿草场和美利坚硬地同时完成“五连冠”伟业；在过去5个半赛季（自2003年温网算起）的24届大满贯比赛中19次进入决赛、14次问鼎；连续237周世界排名第一前无古人……

瑞士球王荣誉室的含金量，是他被诟病的惟一理由。在“史上最佳网球运动员”的无休止争论中，罗德•拉沃尔凭借1962年和1969年两次实现单年度“全满贯”仍独自屹立在金字塔尖；而桑普拉斯则在堪称“最鼎盛网坛”的1990年代生生从贝克尔、埃德伯格、阿加西、库里尔和张德培等人手中抢得价值连城的14座奖杯。

环顾费德勒周围，只有一个来自西班牙马洛卡的小子频繁制造着麻烦。横亘在他面前的罗兰•加洛斯“三连亚”的尴尬无从逾越，人们一度甚至认为，费德勒此生将与“火枪手”无缘。

纳达尔的阴影

从2005年的温网开始，整整3年内，纳达尔是惟一从费德勒手中夺走过大满贯奖杯的选手，也是阻碍瑞士球王成为“史上第一”的最后的球员。在本届法网之前，费德勒18次大满贯决赛，只输给过纳达尔一人。球评家们因此送给他们“宿命式”的“一生的敌人”之名。

事实上，罗杰•费德勒和拉斐尔•纳达尔确实有许多相似之处：他们都身高1米85、体重85公斤，都拥有全面的技巧，都喜欢收集奖杯和创下纪录，都为人谦逊彬彬有礼，都坚韧不拔自信非凡……

私底下两人是要好的朋友。他们曾相约在纽约打了一场“街头网球”；曾在马洛卡联袂演绎红土—草地“混合大战”；曾在上海一起踢了一场足球。在马德里比赛时，他们几乎夜夜都要通电话，在迪拜七星级帆船酒店的停机坪上他们一起打过球，在波斯湾的阿拉伯帆船的甲板上他们一起斗过牛。但2008年，纳达尔抢走了ATP排名第一的宝座，并在“天王”的后花园温网终结了其“6连冠”之梦，送给了费德勒一个巨大的对阵阴影。

没有人可以回答，假如不是费德勒的决赛对手索德林先一步终结了纳达尔的法网不败神话，瑞士天王还能不能折桂。但某种意义上说，正是“奶牛”（费德勒外号）赢得最后一项缺失的桂冠，才使得两人的“一生对决”正式拉开波澜壮阔的一页。

费德勒的眼泪

费德勒爱哭。球场下，他细腻感性，躲在更衣室角落想着心事就流下泪来。风度翩翩的绅士，无法在冷血的杀手面前微笑着收获胜利——这是“费纳定律”。

瑞士著名心理学家荣格说，“性格决定命运，气度影响格局。”100年后，这句话竟在他的小老乡身上一语成谶。费德勒用气度影响了男子网坛的格局，纳达尔则用性格改变了天王的命运。

我的印象中，费德勒在大满贯赛场上一共只哭过4次：2003年首次在温布尔顿登顶他喜极而泣；2005年痛失澳网，次年在墨尔本举杯时他失声哽咽；2009年澳网失利，泪水中流露出无尽的伤痛——而这一次，未及登上近在咫尺的领奖台，瑞士人就在挥出最后一拍时飙出了饱含着不尽意味的泪花。

年初，我在墨爾本用镜头记录下费德勒那张哭泣的脸，在他身前是泪眼下迷离的诺曼•布鲁克斯挑战杯，那一刻他分外沧桑。

6月我又在巴黎用镜头定格了费德勒去而复返的泪痕，在他手上的是迷人的“火枪手”银杯。这一刻，费德勒幸福夹杂恍惚的眼神五味杂陈……

是的，费德勒的眼泪里流淌着人生。

他曾说他很崇拜荣格，信奉“性格决定命运”，也曾短暂地陷落在所谓“性格缺陷”迷阵中自怨自艾。

在北京奥运会上，费德勒告诉我，丢失了奥运会的单打金牌是他永恒的痛，就和法网的桂冠一样。如今“不可能的任务”竟也完成，“金满冠”（同时收获4大满贯和奥运会单打冠军，历史上德国女球员格拉芙曾在一年中完成这一最高难度梦想）梦想则迟暮老去，他还会径自留下壁垒森严的遗憾吗？

他的偶像荣格的偶像亚里士多德早在2300多年前就为他下过完美的注脚——

“优秀是一种习惯，生命是一种过程，放弃是一种智慧，缺陷则是一种恩惠。”

句句合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