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菊花·酒

贺　潼

菊花开了，本应萧瑟的深秋又被染上淡淡的馨香。独自行走在庭院里，看着枝头堆积的黄花，不由得想起了陶渊明，想起了“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闲适与清新。于是，零落的思绪，一如这丝丝缕缕的花瓣，穿过历史的尘烟，又回到那悠远的从前……

他出生于一个没落的仕宦之家，年幼时父母便先后故去。家境的衰微，生活的磨砺，使他年少时就有“猛士逸四海”的雄心壮志。为实现“大济苍生”的志向，他也曾辗转奔波于宦海仕途之中，但因为出身庶族，又不懂得谄媚迎合，所以几次出仕，又几次解甲。最后一次赴任，是在别人的推荐下做了彭泽县令。因为督邮要来任地巡察，小吏劝他束带迎之，他叹道：岂能为五斗米向乡里小儿折腰？于是辞官归隐，从此结束了十几年的仕途生活。“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应该是他当时心情的真实流露。

悠悠南山下，又多了一座菊花簇拥的草屋；绿色田园里，又多了一位躬耕自资的“农夫”。不过，他在田地里播下的，不仅是一颗颗种子，还有一段段七彩的文字。到了菊花飘香的时节，他收获的不仅有菽麦瓜豆，更有丰盈的诗文辞赋。委身于田亩之中，难免要凌寒历暑、栉风沐雨，遇到灾荒年景，还要忍受饥寒之苦。尽管生活窘迫，他却自得其乐，因为在他心中，还有一方宁静的世外桃源。在这里，没有官场的勾心斗角，没有尘世的混乱纷杂，有的只是天高云淡、月朗风清、神清气爽、心静目明。在那片充满泥土气息的田园里，他成了一位真正的诗人。只有不为世俗所羁绊，不为名利所累，才能写出至灵至性的作品，才能让文学真正回归到自然质朴的生活当中。

隐约的远山，静谧的村落，再衬以炊烟袅袅、杨柳依依，浑然一幅冲淡悠远的水墨画。这种意境，曾经是无数文人墨客孜孜追求的境界。只有他，让这缥缈的梦想变成了现实。携一壶浊酒，支一竿风月，于庭前静看云卷云舒、花开花落。虽然清苦，但他却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天地，拥有一份属于自己的心情。“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他感受着田园生活的悠闲与幸福，也享受着恬淡人生的畅快与自由。

身处僻野，他并不感到寂寞，因为陪伴他的，还有房前屋后盛开的菊花。百花枯萎之时，只有菊花，依然在秋霜中绽放自己的孤傲与不屈。不慕名利，不逐奢华，宁可枯干枝头，也不愿寄身尘泥——这就是他心目中的菊花。他化菊为酒，让酒杯里也有了花的芬芳；他把菊花融在诗里，让诗篇里也有了花的灵性。菊花，既是他心灵的寄托，也是他人格的最好诠释。

纵观他的一生，不仅散发出浓郁的田园气息，更充溢着醉人的酒香。他生性嗜酒，但并非借酒消愁，更不是自我麻醉、消极遁世。因为只有酒醉之时，才能找回在俗世中迷失的自己，才能找回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洒脱与率真。他饮酒必醉，但醉而不乱；他生性放达，但并非放荡不羁；形影飘忽，内心却清如止水；醉眼蒙眬，诗情却挥洒自如。每逢中秋，他会伴着收获的喜悦，于幽幽菊香中，酌几杯菊花酒，然后醉卧在黄花丛中，让梦中盛满月色星辉。

告别了仕途，并不是人生的隐逸，而是人性的回归。正因为有了那次“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弃印辞官，才让我们看到一个熠熠生辉的田园诗人；正因为有了南山下的那几亩薄田，才让我们收获了许多意境高远、风格古朴的诗篇。在文学的圣殿里，他不是一只特立独行的孤雁，而是绽放在深秋的一瓣菊花。

飘逸的身影，早已随着枝头的黄花，散落在岁月深处。那一抹菊香，依然飘荡在远方，依然萦绕在心灵的天空里。他为世人留下一方排遣忧愁的净土，也为世人留下一个寄托梦想的精神家园。

指导老师：郭艳红

作者单位：河北省武安市贺进镇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