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元春
提要本文力图综合语法与修辞的理论考察湖南省冷水江方言中的“V山V里”:分析其复杂的语义结构带来的修辞感受;探讨了其使用中不同层级的强制性及其关联着的夸张现象;然后,分别从修辞和语法的角度观察“V山V里”,对其究竟是语法结构还是修辞结构做了尝试性探讨。
关键词“V山V里”语法结构修辞结构
“山”、“里”是冷水江方言中的一对语缀,它们的词汇意义已经虚化到无从辨认,只能采用同音字记录。相应它们的黏着性则极强,必须依附在一个单音节的动词后面才能进入使用,同时这两个语缀必须按照“山”在前“里”在后的固定顺序配对使用,并且它们依附的又必须是同一个单音节动词。这就造成了冷水江方言中一种特殊的重叠格式:“v山V里”。例如“喊山喊里”、“蹿山蹿里”、“挤山挤里”、“浮山浮里”等。
“V山V里”的能产性很强,一般表动作的单音节动词都能进入这一格式,而在使用习惯中经常进入这一格式的动词有“喊、闹、爬、缘(攀)、围、落、蹿、行(走)、挤、跳、停、坐、跳、咽(睡)、徛(站)、踣(蹲)、举、飘、摇、埋、滚、溅、滴、飞、射、拱、浮、挂、闪、落、褙(贴)、溜、吊、摊、摆、堆、架、綯(栓)”等。
就以上所描述的语言特征而言,“V山V里”无疑是一个语法结构,可是就它在使用中表现出来的特征而言,似乎又应该是一个修辞结构。正因为“V山V里”带给我们的这种两难状态,使我们隐隐感觉到这一现象的背后所隐藏的语言学价值。
一、“V山V里”的语义结构
由于“V山V里”的意义比较复杂,它并非只在一个层次上体现出来,所以必须借助于一个双层的语义结构才能得到完整描述。
1.“V山V里”的两个语义层次
“V山V里”直接让人感受到的意义似乎只是通过V的重叠从数量上增加了相应行为动作的动量,起到了描述行为动作发生时密集繁多的作用,例如“喊山喊里”让人感觉到在某一空间中到处都在发生喊的行为,以至于此起彼伏、不绝于耳。但是问题在于,方言使用者一般不会仅为以上目的去使用“V山V里”。通常的情况是——“V山V里”在充当谓语或定语去述谓N时,通过重叠所表现出来的行为动作的繁多间接描画出了所述谓对象的数量之多,特别是突出了某种事物分布密度极高,遍及整个空间的状态。更确切地说,方言使用者在使用“V山V里”时所关注的焦点、所表达的目标其实不在V上而在相应的N上,但是为了说明N,使用者就有义务通过重叠去描述V。例如:
(1)外面叮山叮里咯蚊仔,莫出来。(外面很多叮人的蚊子,别出来。)说话人实际要说的是外面蚊子多,但是要表达这一点,他就需要去描画蚊子的行为“叮”在“外面”这个空间中到处都在发生,当听话人感受、认同了这一状态,也就接受了蚊子数量之多的事实了。
所以“V山V里”的语义指向不在V,而在受其陈述或修饰的N上,它是表示N数量之多的手段。何以见得?在冷水江方言中有短语“好多”、“好多巴多”可用于直接表示某事物数量之多——“好多巴多”是“好多”的加缀重叠形式,二者有程度上的差异(随着普通话的影响,年轻人更倾向于使用“好多”)。不仅出于本文作者的语感,在我们的语感调查中,受试者一般也都认为“V山V里”与“好多”、“好多巴多”是等价的,只不过在使用“好多”、“好多巴多”时只是单纯地表示事物量多,完全没有那种对量多的程度,尤其是在某一空间中分布密度极高的夸张性强调,当然也没有“V山V里”所造成的那种强烈的形象感受和情感感受。
由此可见,“V山V里”的意义应该描写为一个双层的语义结构,其表层在描述行为动作的繁密众多,而其真正要表达的却是内层的意义——与行为动作相关的事物的数量之多。
2.“V山V里”的动态性
尽管N的量才是“V山V里”的深层意义,对行为动作的量的描画却并非可有可无,也没有随着对相应N的量的突出而淡化、消失。恰恰相反,人们在接受一个“V山v里”时,仍然会感受到由动作行为的繁密发生而造成的动态意象。
“V山V里”大致可以分成两类,一类由动作性较强的动词充任其中的V,在数量极多的情势下呈现出行为动作正在发生的动态性极强的意象,例如:
(2)咯块田满肥,泥鳅婆拱山拱里。(这块田很肥沃,田里很多泥鳅在拱动。)
(3)假山高落缘山缘里咯猴子仔。(假山上很多在攀爬的小猴子。)
(4)门前人行山行里,要别个偌里睏觉。(外面很多人走来走去的,让别人怎么睡觉。)
上述例句中,动词“拱”与“缘(攀)”以及“行(走)”都为动作动词,它们进入“V山V里”结构之后,描述出了相关的动作状态正在密集、广泛地进行,动态性十分明显。如例(2)中“拱山拱里”就描摹出泥鳅灵活扭动的姿态。例(4)渲染出很多人在走动的吵闹场景。
另一类“V山V里”中的V则由状态动词充任,但这些状态动词都是由动作动词转化而来的,例如“摊”、“堆”、“挂”、“摆”、“停”、“褙(贴)”、“架”、“坐”等。按说状态动词表示的应该是静态的情状,即使是由动作动词转化而来的,它们一旦成为状态动词,就不再表示动作的过程却转而凸显动作完成后的持续状态了。例如普通话存现句中的状态动词:
桌子上面摊着许多书。
屋里堆着许多垃圾。
“摊”、“堆”原先都是动作动词,之所以会认为它们转化成了状态动词而具有静态性,是因为它们进入存现句后凸显了“摊”、“堆”等动作完成后所保持的持续状态而压抑了在这之前的进行过程。
而在“V山V里”中,“摊”、“堆”等虽然也强调动作完成之后的持续状态——在这个意义上它们才是状态动词,但是这一结构并没有排除动作完成的动态过程,所以整个结构仍指出所持续的状态是强烈的行为动作造成的结果,这就使得“V山V里”在静态中仍然呈现出一种动态意味,当然与前一类相比,动态的意味要弱一些。例如:
(5)屋里垃圾堆山堆里,过身哒过唔得。(屋子里很多垃圾堆着,走都走不过去。)
(6)咯只妹哪仔连唔讲究,你看其订阅铺高落哒摊山摊里咯东西。(这女孩一点都不注意,你看她床上很多摊放着的东西。)
(7)棍头高落索子綯山綯里,还和我讲有得。(棍子上很多绳子栓着,还跟我说没有。)
“V山V里”的此种情形类似于汉语普通话“你怎么摊得到处都是书”的指责句中,“摊”既有强调结果的静态意味又有表示过程的动态意味一样。
总之不管哪一种类别的“V山V里”,都具有鲜明的动态意象,使得说话者总是力图在繁密动态的意象中将事物之多的空间意象间接地体现出来,传统修辞学所强调的表达的生动性和鲜明性在这里就是这样形成的。
二、“V山V里”使用中的强制性
“V山V里”更值得重视的特点在于它的用法。由于“V山V里”已经具备了语法的形态,对相应行为状态的关注和描述就具有了一定的强制性:即使使用者实际上并不关心相应v的
动态和数量,甚至在使用语言的情境中并没有V的动态存在,但是一旦选用“V山V里”来说明N之多,就会受到一种强制而必须去关注、表现V,甚至对它进行虚拟。同时,在不同情境中,这一结构体现出的强制性程度并不一致。
当语言表达与现实一致时,现实情境中确有V的繁密发生,N之多确实是在“V山V里”描述的状态中体现出来的。例如:
(8)怕要落雨哩,坪里塘翅飞山飞里。(可能要下雨了,平地里很多蜻蜓在飞。)
(9)猪栏屋里睏山回里咯猪仔。(猪圈里很多睡着的小猪。)
(10)大娘屋里梁上玉米吊山吊里。(姨妈家里房梁上很多悬吊着的玉米。)此时“V山V里”表示说话人在描摹现实动作v的基础上,对事物数量的客观描述。但由于“V山V里”的重叠,必然会造成对V的数量主观上的强调,而N和V的特殊联系,使得这种强调自然而然传递到N上,因而“V山V里”对事物数量的客观描述也会伴随一定的主观夸张陛。
当语言表达与现实有一定的脱节时,现实情境中V的发生并不如“V山V里”这一形式所描述的那么繁密,N的数量也可能不如“V山V里”体现的那么繁多,但是说话者有一种强烈的主观欲望,需要突出事物之多而选择了“V山V里”的形式。
此种状态的“V山V里”在冷水江方言中最为常见,说话人有意夸大V的繁密,渲染N之多,意图在于通过事物数量的多来强化某种认识与情感,并感染听话人。例如:
(11)天上星子闪山闪里,蛮好看。(天上很多星星在闪烁着,很漂亮。)
(12)衣柜里挂山挂里咯衣服,还讲有衣服穿。(衣柜里那么多挂着的衣服,还说没衣服穿。)
(13)马路高落埋汰死哩,车子一开飞山飞里咯灰。(马路上很脏,车子一开动很多扬起来的灰尘。)
(14)要你过来还过来,有看到咯落山溅里啊。(让你别过来你要过来,没有看到这儿很多水溅得到处都是吗?)
说话人通常在对V的数量以及N的数量做有意夸大的基础上,强化他的看法、观点等。尤其当“V山V里”用于祈使句中,说话人为引导听话人的行为,传达其不满、指责等情感,对事物量的有意夸张会更彰显:
(15)东西要好生拿好,你看地下落山落里。(东西好点拿着,你看地上掉了很多。)
(16)桌子高落摊山摊里咯书,快捡拾好。(桌子上很多摊放着的书,快点收拾好。)
第三种情况,也是“V山V里”的语法强制性程度最强的一种使用情况,即V代表现实情境中并未发生的行为状态,说话者只是为了说明事物之多而不得不选择“V山V里”,事物之多其实是通过描述想象中的行为状态而得以表达的。
此时,由于V描述的动作、状态的非现实性,“V山V里”在表达事物数量以及说话人的情感方面具有更夸张的意味。如:
(17)果块田我唔敢下去,叮山叮里咯蚂蝗。(这丘田我不敢下去,很多蚂蝗。)句中描绘的蚂蝗并没有在叮人,“叮”是在说话人的想象中进行的,是他根据生活经验看到蚂蝗时很自然地联想起来的动作行为。“叮山叮里”借一虚拟的动作,夸张地体现事物数量,将说话人对于分布密、数量多的蚂蝗的畏惧感传达得真实而强烈。又如:
(18)田里滚山滚里咯西瓜,几多逗人爱。(田地里很多西瓜,很逗人喜爱。)此句中用“滚山滚里”描述了很多结在藤上的西瓜,“滚”代表非现实的动作行为,由于西瓜的外形有着圆的特征,能发出滚的动作,说话人便利用这种潜在的可能性,通过描述虚拟的动作来体现事物数量之多。
“V山V里”程度各异的强制性是其用法上的强制性,由具体情景决定,需要有语境的支撑才能分析出来。这种强制性使得冷水江方言的使用者们用“V山V里”来描摹事物的数量时,必须去关注事物的动作、状态,并偏离客观事实,对其进行不同程度的夸大。同时,也正是由于这种强制性,“V山V里”描摹事物动作、状态所体现出的夸张意味必然会附带到对事物数量的描述上来,所以,不管在何种语言环境下,“V山V里”的使用对于事物的数量而言,都体现出了一定的夸张色彩。
三、“V山V里”处在修辞与语法的过渡状态中?
“V山V里”的特殊性在于它既有语法结构的特征,同时又可以作为一个修辞结构来进行分析。
语法结构与修辞结构之间的最大区别就在于,前者是通过一定的语法形式表达的,由于语法形式在数量上的封闭性,功能上的能产性,使得它能够以较少的形式去表达尽可能多的内容,这就导致它自身的意义必定是高度抽象的,对表达中具体的、临时的、带有强烈情感色彩的主观化动因总是尽力排斥的(这种动因可以触发语法化的过程,但语法化一旦完成它也就失去了浓厚的主观色彩,转化为一般性的语法意义了);同时语法结构一旦形成就是高度稳定的,为维护这种稳定性就要求使用中的强制性予以配合。
而修辞结构,某种程度上说它就是在修辞动因的驱动下对语言结构重塑的结果,而所谓的修辞动因,也完全可以定义为力图在语言表达中得到实现的主观化动因。因而修辞结构总是体现出一种强烈的、新鲜的主观化色彩,实现使用者更为具体、更为临时,往往是在某种特定情境中才会被特别关注的的表达要求。与语法结构的强制性相比,修辞结构表现为一种选择性。
1.从修辞的角度看“V山V里”
如果从修辞的角度去观察“v山v里”及其使用,那就是一个典型的转喻。我们知道,转喻和隐喻一样也是一种在两个概念实体之间建立心理通道的现象,只不过对转喻来说,这心理通道依靠的是邻近关系而不是相似关系建立起来的。Langacker(1999)曾提出认知突显原则——人们倾向于谈论和思考具有最大认知突显的事件,并认为转喻能巧妙地协调、兼顾信息最大化原则和认识突显原则。这样我们就可以通过更加凸显的那个概念实体,也就是转喻喻体去认识转喻本体。同时在这一认知过程中,转喻喻体上得到凸显的一些特征必定会投射到本体上,促使我们去特别关注或者重新发现本体上原先被忽视的特征。
“V山V里”的使用正是这样的一个过程。事物与事物的行为动作原本就是作为一个浑然的整体而存在的,相应,事物的数量与行为动作的数量也处在同样的关系中。只不过出于认知的需要,人的患维将静态的事物与动态的行为动作区分开来,与静态的事物相比,不断变化中的行为动作显然会更加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具有认知上的凸显性,因而通过动态的行为动作或它们在数量上的特征,去认识静态的事物或事物的数量特征,就成了一种经常发生的修辞动因导致转喻的使用:行为动作的数量特征越鲜明,事物的数量特征也随之越鲜明。
尤其是在“V山V里”的使用中,行为动作的数量特征不是直接向我们提供的,而是借助于对行为动作的动态描绘而逼迫我们去想象而获得的,由于转喻中的投射关系,事物的数量意象上因此叠合上了行为动作活跃生动的意象。例如对“田里蚂蝗爬山爬里,吓死个人。(田里很多蚂蝗在爬动,很吓人。)”来说,接受这个转喻不但接受了田里蚂蝗很多的断言,更重要的是在蚂蝗很多的意象上还活跃着蚂蝗满田乱爬的意象,蚂蝗很多的意象是通过“爬”的繁多、
遍及的意象表现出来的。
不过,“V山V里”的使用在语言形式上又不同于一般的转喻——般的转喻是通过话语描述的手段实现的,这一转喻却是通过一个凝固的语法结构而实现的。换言之,在其他方言或者普通话中,转喻是一种临时构造的单纯的话语结构,如:
(19)靠里,只有一张床,一床破被褥,到处都是转转辘辘的小眼睛,就说:“老姑,你家里嘴多,也确实有困难。”(李佩甫《羊的门》)
(20)江南的油菜花开|三月是菜地里挤挤的那一簇簇黄。(阳阳《油菜花开》)以上两例通过“小跟睛”与“小孩”之问、“黄”与“油菜花”之间的临近关系,用临时构造的话语结构实现了转喻功能,描绘出事物的多量。
冷水江方言中的这个转喻却获得了语法的形式,也正因为如此,“V山V里”的使用获得了一种普遍性。关键就在于,它在如此普遍的使用过程中,每一次都能让人获得和一般修辞结构一样强烈的感受吗?如果是的,它特殊的用法与语言中语法机制追求的经济性原则未免就有些冲突。显而易见,修辞结构为了实现那些强烈的主观化动因,达到非同一般的效果,理解者肯定要耗费更多的心智能量,而语法结构为了满足更为一般且数量众多的表达要求,当然需要在心智耗费最低量的水平上完成理解。如果不是,那它还能解释为一个通常意义上的修辞结构吗?对此至少有一点可以推测,“V山V里”带给使用者的修辞感受,恐怕远不会像一个临时构造起来的修辞结构那样强烈。
2.从语法的角度看“V山V里”
如果说语法结构是语法化的结果,那么对“V山V里”这个能够实现转喻的语法结构来说,应该经历两个语法化的过程。第一个是“V山V里”结构自身的形成,包括“山”和“里”的虚化,对动词的黏附关系以及它们之间配对关系的形成等,这一语法化过程显然已经完成。但是这一过程的结果只是“V山V里”对行为动作的数量的夸张描述,并不代表“V山V里”与相关事物数量之间有必然联系,要建立这种联系,就需要第二个语法化过程。
按照语法化的理论,语法化的动因往往来自话语理解过程中的语用推理,其中一个重要的推理方式就是转喻,也就是由于两个概念实体之间的邻近关系而引发的语义联想,导致了一种语法成分或语法结构的重新分析,从而改变它们原先的语法意义。由此看来,“V山V里”从表示动作的数量关系到被用来表示与之概念上邻近的事物的数量关系,恰恰是符合语法化的普遍规律的。
问题就在于,这第二个语法化的过程有没有完成?通常情况下,一个语言成分或者结构的语法化过程如果完成了,那么它们就会主要实现当下的功能,而原先的功能及意义则会渐渐淡化以至于消失。和一般的语法化过程一样,主观化的转喻不过是语法化的一个推动力,它只存在于语法化的过程中,一旦语法化完成,转喻也就不复存在了。也就是说,推及到“V山V里”上,若其语法化过程完成,我们将不再感受到重叠带来的行为动作的数量之多,而是直接指向了事物的数量之多,“V山V里”也就不再可能被我们分析为一个转喻了。
然而在本文作者的语感中以及为此所作的广泛调查中,人们在使用“V山V里”时依然能够比较深切地感受到从行为动作之多到相关事物之多的心理过程,否则我们也就无法做出第一、二节中的分析了。这一事实表明,“V山V里”的第二个语法化的过程尚未完成,它已经带有一部分语法结构的特征,同时又保留着相当程度的修辞结构的特征。有一点可以预测,“V山V里”很可能就停留在这语法化的过程中了,因为受到普通话的影响,年轻人已经倾向于使用更为简便的“好多”,失去了高频的使用率,语法化的进程也就难以继续了。
四、结语
我们根据“V山V里”的语义以及特殊用法,分别从修辞与语法角度对其进行考察,得出的结论是:受到汉语普通话的影响,冷水江方言区高频使用“V山V里”的情况只是存在于中老年人们的口语交际中,使用群体的范围在不断缩小,由此“V山V里”的语法化过程受到阻碍而并未完成,还处在语法化的进程之中,所以“V山V里”既有语法结构的性质,又能像修辞结构一样带给我们一定的修辞感受。
“V山V里”这一方言实例显示出了语法结构与修辞结构的连续性。语法结构与修辞结构本就是统一体的两端,正如刘大为(2008b)曾指出的:“语法结构与修辞结构便处在一种连续统的关系中:语法结构不过是抽象层次最高的修辞结构,修辞结构则是为了满足一定的修辞动因而发生了变异的语法结构。”
由此,“V山V里”也体现出其语言研究上的意义:它促使我们去发现各种方言中甚至外语中更多的过渡状态中的语言结构,而且在研究方法上必须将两个分支学科的方法整合起来,第一、二节所的分析正是这种尝试。实质上,在语言研究中,不管对象是汉语普通话或者是方言,语法与修辞的结合已引起许多学者关注。屈承熹(2008)就倡导“语法让修辞更扎实,修辞让语法更精彩。”语言事实丰繁而多彩,兼顾语法层面与修辞角度的研究,才更可能适应我们鲜活的语言现实,对其做出合理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