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活轶事

2009-06-11 10:22祁玉江
延河 2009年5期
关键词:割麦全村庄稼

祁玉江 中国作协会员,曾发表散文多篇,出版散文集多部,现供职陕西省志丹县委。

与其他农家孩子一样,作为生在山里、长在山里的我,潜移默化、耳濡目染,从小就学会了农活。当时觉得极为平常,很是劳苦,并没有值得回忆的地方。然而现在想起来却是那么有趣,回味无穷。

割 麦

我的家乡地处鄂尔多斯台地南缘、陕北丘陵沟壑地带。从自然条件和生产条件来讲,不宜种植小麦。但是大集体的时候,为了接济口粮,队里还是种了不少冬小麦。

小麦往往种在力地条件较差的陡坡上,成熟季节一般为农历的5月下旬至6月初,亩产大体为五、六十公斤。那时候,家家户户缺粮,有不少家户头年收获的粮食到第二年四、五月份就基本吃完了,只能眼睁睁地等待着小麦成熟期的到来。

五黄六月,天往往很旱,小麦基本上还不到完全成熟的时候就被火辣辣的太阳晒干了。“六月六,新麦子馍馍熬羊肉”,人们口馋的再也等不上了。队长一声令下,全村男女老少手持镰刀,扛了麻绳就去割麦。我们这些猴娃们趁学校放“忙假”,有时也加入到全村社员的行列,与大人们一起割麦;有时也跟在大人们后面在割过的麦地里拾麦穗。割麦是最忙、最累的活计,因为在这个时候,往往伴随着冰雹的出现。如不抓紧收割,稍有不慎,就会遭到冰雹的袭击。这样临到嘴边的粮食就会付诸东流。所以割起麦来,人们格外卖力,中午都不回家,一刻也不敢怠慢。“龙口夺食”啊!

蔚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火红的太阳灸烤着大地,人们光着膀子,赤着脚,挥舞着镰刀,双脚踩在滚烫的黄土地上,火辣辣的痛。可是,不管汗水怎么流淌,无论黄土多么烫脚,大伙全然不顾,弯着腰,埋着头,一门心思去割麦。临近中午,口干舌燥,肚子咕咕作响,身子早已疲惫不堪,却不能歇息,更不能回家。实在累的不行了,就仰起头,伸伸腰,然后很快就弯了腰,继续收割。大晌午,饭送来之后,一阵狼吞虎咽,稍作休息后,又操起了镰刀。割了的麦子,留下锋利的麦茬,一不小心踩上去,鲜血直流,痛得人泪花在眼眶中直打转。更为劳苦的是背麦子。割下的麦子,用麦秸打了腰子,一大捆一大捆地扎起来,收工后背回打麦场上。强壮劳力往往背两捆,妇女和弱劳力只能背一捆,忍着饥饿,从沟洼一步一颤地向山上爬去。待背上山巅后,早已精疲力尽了,便倒在地上,一动也不想动。有时还等不到爬上山巅就累得气喘嘘嘘,双腿打颤,只好等待别人来帮忙。个别体力差的,竟然昏了过去,连人带麦捆从黄土洼上滚了下去。那活计,真是苦不堪言!记得有一次,我背着一捆麦子,爬到半山坡上,实在累的爬不动了,一气之下,就将麦捆摔下沟坡,因此引来队长和大哥的一顿责骂!

收 秋

春种秋收是农人们基本的生产生活规律,也是自然规律。不管收成好坏,都要收割。遇上好年景,每年农历八月十五以后,秋的“成果,就出现了。漫山遍野,金黄的糜谷,金灿灿的玉米,红彤彤的高梁,黑红黑红的荞麦,圆鼓鼓的大豆,撑开地缝的洋芋,向人们展示着丰硕的果实。你看那农人们个个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一到收获季节,人们依次开始割糜谷、剿高梁、掰玉米、刨洋芋、挽荞麦、拔豆子,忙的不亦乐乎。收下的庄稼除玉米之外,一般暂时不往回背,收集在一起,是糜谷和荞麦、豆子的,抡成抡子,一方面可以腾出时间抓紧收秋,另一方面为的是庄稼阴干,减轻背上的份量;而洋芋则在地下挖上一个大坑,埋了,等秋收完后,再慢慢往回运。

秋收完之后,往往就到了下霜季节。这时候农人们就考虑庄稼的碾打了。于是,便开始去山里背庄稼。为了争速度、抢时间,每天早晨鸡一叫就起来,扛上麻绳上山、下沟,赶天明后就能背上三、四回,吃罢早饭,继续去背。半个多月后,山里的庄稼就基本运回到场上了。

打 场

庄稼背到场上后,下一道工序就是碾打,农人们叫它“打场”。

所谓“打场”,就是将庄稼均匀地铺摊在场上。为节省体力,一般先由牛拉着的石轱辘进行转圈碾压;或者由人牵上牛、驴等若干头大家畜进行循回踩踏。待碾压和踩踏到一定程度,人们便拿起裢架,面对面排成两行,一上一下有节奏地轮番捶打,这样打起来有劲,效果颇佳。一轮打完之后,将上面的秸秆用铁钗或木杈挑在一边,将下面的粮食扫起来堆在一旁,然后将挑起来的秸秆再均匀地铺在场上,继续用裢架捶打。这样反反复复,直至捶打净为止。接下来便是是扬场了。“扬场”一般由上了年纪或有经验的老农担任“主角”,具体办法是手持木锨,铲起地上的粮食,使劲向空中扬去,借助风的作用,将比重轻的黄土、秕谷、草秸等杂物吹在一边,而比重大的粮食全落在脚下。“扬场“时除了“扬场”人之外,还要有扫场的,二者配合默契。“扬场”者一旦将粮食扬起又落下来之后,“扫场”者就将那些耦断丝连、与粮食分离不清楚的杂物轻轻扫去,直至扬干净、扫干净为止。

最使人难忘的是,粮食丰收了还要进行庆贺。庆贺的方式一般是打谷子吃糕,即将打好的软糜子在碾子上碾了壳、去了皮,放在老磁盆里用冷水浸泡,浸泡涨后就用笊篱捞了出来,然后倒在碾盘上进行碾压,用箩子箩下米粉,浸了适中水,用手拌起放在锅里去蒸。蒸熟后揉成甜糕,或炸成油糕,全村男女老少一起来吃,预示着“年年有余”。

分 粮

“分粮”是农人们最为关注、最为激动的时刻。因为收秋、“打场"只是过程,而只有“分粮”、颗粒归仓才是最终的结果和收获。因而人们非常看重它、关切它。

每到分粮,全村几乎男女老少全家出动,拿着袋子和绳索,来到场上。那时候,分粮一般按人劳“三七”比例计算,即以十为百分比单位,人口占三,劳力所挣的工分占七。分粮往往是用斗来量的,由会计算帐,队长执斗。为了分的公平,先用斗将打下的粮食过了总数,然后按照村里的人口和工分,计算出每一户应分的数量。会计坐在一边,用算盘一户一户地算着,算出一户叫一户,这时队长就挽了袖子,提了斗,一斗一斗地量着。在量的过程中,总是用手将斗面的粮食抹的平平的,生怕分的不公;而被分者,则提着袋子站在执斗人面前,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执斗人的手,看执斗人是否量的公平。分到粮食后,主人便喜滋滋地背回家中。有时候分好粮食后,天早已黑了下来,月亮从东山什上来,照的大地一片光亮。人们借着月色,背着粮食回家。那情景至今想起都是那么富有情趣,富有诗意!要是打下的粮食当天分不完,就将粮食堆成圆锥形,要么派几个人守夜看护,要么临走时在粮食堆上做上记号,以防偷盗。待次日,再接着分配。

责任编辑 刘羿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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