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仁山的天高地厚情

2009-06-04 08:12隋丽君
时代文学·上半月 2009年3期
关键词:变革作家文学

隋丽君

他是从唐山大地震的废墟里“刨”出来的作家;他是农民的儿子,那一年,他13岁。也许,经历过死亡的人对生命总会有独特的感情与眷恋,关仁山的“名言”让人心动:“农民可以不管文学,但是文学永远不能不关心农民的命运。”还有一句:“靠鲜活的生活之流,书写农民的命运史,这是我心中一个永久的理想。”

这两句话。后来都写进了他的长篇小说《天高地厚》的后记,成了人们说起这个冀东汉子时引用频率最高的名言。而当时他对我说这话,一脸凝重,全无了往日的笑模笑样,让我至今记忆犹新。

两年前,我向关仁山约稿,他一口应承,挺痛快。可写什么呢?这被文坛誉为河北“三驾马车”中最年轻的一驾,会往哪儿奔?

记得那阵儿,时尚的、言情的、官场的、“反腐”的……都挺红火的。可我最想从关仁山手中得到的,并非这些。

关仁山很聪明,他有自知之明,他从唐山跑来,风尘仆仆。一脸恳切地对我说:“写都市,我不如新生代;写言情,我不如女作家;写官场,我不如周梅森;写反腐,我不如陆天明……我是农民的儿子。我最熟悉的还是农村,而且是这二三十年以来正在经历着巨大变革的农村,我还是写农民吧。”

这话让我感动。作为文学编辑,我再清楚不过。时下还有多少作家的目光能够关注一下农民呢9而他关注!我也关注。我插过队,我有农村情结。我们一拍即合。

自打路遥的《平凡的世界》描述了20世纪80年代末期中国农村改革开放起步之后,有力度的、厚重的、反映当今农民生活的长篇小说很少见。就连电视剧都少见了农村题材,关仁山的农村小说又何以胜出?质量,说到底还是质置。我和关仁山达成共识:我国有数亿农民,应该有给农民看的书,只要写得好,只要能真正展示出作品的魅力,文学之美。就应该能赢得读者,赢得市场。

关仁山很用功,他知道作家还得靠作品说话。自打答应我之后。他便埋头苦干,得空儿,还要给我讲他的整体构思、他的人物故事、他的布局谋篇。即便是把这部近五十万字的书稿交到我手里之后,他还多次坐在我的办公室里,一个细节一个细节地推敲,一个段落一个段落地琢磨,仅小说的开头就大改了三遍。当时,他已被选送到中国作协鲁迅文学院高级研讨班学习,有多少个深夜,只是怕太晚了学校的大门关上,他才在深秋的寒风中匆匆离去……

书稿交来两个月之后,关仁山的长篇小说《天高地厚》问世。

《天高地厚》是一部全景式反映当代中国农村近三十年历史变革的长篇力作,是一幅尽展当代中国农民命运和精神历程的斑斓画卷。

小说从20世纪70年代初华北冀东平原上的蝙蝠村全村逃荒写起,真实地记录了由此而生发的中国农村一系列变革,通过描述三个家族三代农民的悲欢离合、坎坷人生,展示了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中国农村的改革风云、沧桑巨变,表达了作家对这一变革的反思和对今后中国农业发展的思考,是一部很有分量的作品。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有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读罢《天高地厚》,艾青的这句诗一下子涌上脑海。我看见了这个憨厚的冀东汉子眼中的泪水。

作家近距离地反映现实生活绝非易事,关仁山却把握住了。在他笔下,农村变革的每一步都牵动着农民的喜怒哀乐,一个个人物命运,一家家爱恨情仇,都在改革大潮中交织展开。这里有刻骨铭心的爱情,也有权欲熏心的罪恶;有把生命交付土地的一腔热血,也有急欲改变命运的苦苦追寻。苦难与抗争、欢乐与泪水、苍凉与悲壮,凝聚出当代中国农民的日寸代写真。我们看到,传统意义上的农民正在消失,新一代产业农民正在崛起,我们听到了他们的声声呼唤。关仁山敏锐地捕捉到了时代的旋律,用宏大又入微的文学记录了这悲壮的历史瞬间。

他毕竟是农民的儿子,他毕竟在十三岁时经历了举世震惊的唐山大地震。他和妈妈被人们从坍塌的废墟中“刨”了出来,为了护着他,妈妈的头上至今还留着一道疤痕。这些,都让他心里充盈的是爱。是对父老乡亲的一往情深。我们看到,在《天高地厚》中,他用一支寻找农民生命价值的笔倾诉着,娓娓而又激烈地诉求,写出了一个真实的乡土世界,一方诡谲的风土人情,一支湍急的人性河流,一曲无尽的桑梓之歌。

关仁山在近距离地与农民分享艰难,且鼓且呼;他的心血的付出得到了回应。河北西柏坡的一位农民在严寒中搭乘运菜的卡车来到北京,为的是买一本《天高地厚》,他还特意赶到鲁迅文学院等了关仁山三四个小时,未遇,给关仁山留下了一封长信。十六大期间,编辑部曾与关仁山一起到唐山地区农村向农民赠书,受到农民的欢迎。

《天高地厚》弥补了文学在伟大社会变革中农村领域的缺失。这部作品出版后,获得了广泛的好评,获得了中国图书奖,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黑骏马奖”等奖励。中央电视台拍摄成了电视连续剧,中央广播电台小说联播节目播出了这部小说。听众的来信就有3千多封,肯定了这部小说的成功。现在关仁山正在走进新农村,他要创作一部今天农村变革的长篇小说,我期待着。

我又想起了《西厢记》中的一句:“这天高地厚情,直到海枯石烂时。”用王实甫老先生的这句数百年前的爱情绝唱来称道关仁山的此书此情。一点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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