拇指上的眼睛

谢汝平

周小小是谁？周小小是一个小学三年级的学生，这学期才转到这个学校来的。她是一个清瘦羸弱的小女孩，给人印象最深的是脸上忽闪着一双略显迷茫的大眼睛。她少了同龄孩子的活泼与开朗，整天n忧心忡忡的样子，有点和年龄不相称的老成。周小小的成绩在班里只能算是中等，不上不下的，也很稳定。按理说，这样的一个学生很不容易给老师留下深刻的印象，表扬的时候没有她，批评的时候也没有她。但是最近，周小小的一个怪诞的行为引起了班主任王老师的注意，那是偶然的一个机会，自习课上，周小小同学聚精会神地用笔在自己的拇指上画了一只眼睛，王老师当时报以一笑，并没有批评她，这些行为在小孩子们身上经常有，在你没有完全了解情况时贸然批评，反而会起到适得其反的效果。只是后来，王老师接二连三地发现，周小小只要一有空，就会在自己的拇指上画眼睛，画好以后再擦掉，擦了以后再画。王老师把周小小同学叫进了办公室，她要了解小小这么做的原因。

可是周小小却一言不发，任你怎么问，她总是低着头，眼睛看着自己的脚尖。王老师决定要找周小小的家长谈谈，于是就让周小小通知家长下午到学校来一下。

但是下午周小小还是一个人来到了学校，到了以后就直接来到王老师的办公室。王老师问其家长怎么没有来时，周小小又是一言不发，眼里噙着泪水。面对悲伤的周小小，王老师感觉其背后的家庭里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决定前去做个家访，好好地了解一下事情的原因。

晚上要放学的时候，王老师却又临时有事走不开，于是她找出学生的档案，那上面都有学生家长的单位和电话，她决定和家长通个电话，大概了解一下再说。找到周小小的档案，家长一栏填着爸爸的姓名周明，工作单位是市公安局刑警队。难道周小小的爸爸就是闻名遐迩的侦缉英雄，市刑警大队队长周明？王老师有点不安了，对学生情况的生疏让她有点汗颜。这种情况，可能是周小小回家没有跟爸爸讲，就连自己的印象中，这些公安干警们都是比较严厉的。尽管是爸爸，但学校老师通知去谈话总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王老师本来想打个电话，但是电话一栏却空着，什么也没有填。

第二天，王老师又见到周小小在拇指上画了一只眼睛，于是再次把小小喊到办公室：“你爸爸是不是比较忙啊？没有空来学校吗？还是你回去不敢跟爸爸讲呢？”小小看着王老师，眼泪又从大眼睛里下来了。“别哭哦，王老师安慰小小，“你看，你爸爸是一个大家都知道的英雄，为了保卫市民的安全，为了抓坏人肯定很忙。那么我们是不是应该认真学习，把精力都放到提高自己的成绩上来呢？我想啊，抽时间我去找你爸爸，与他谈一谈你的情况，你能帮我和他约一下吗？”

出乎王老师的意料之外，周小小的哭声大了起来，她抽泣着说，“他不是我的爸爸，嗯，不，他，他是我的爸爸。”王老师听到这句吞吞吐吐自相矛盾的话有点生气了，“这孩子，怎么能这么说爸爸呢？”她觉得这件事情有点严重了，是不是孩子与家长之间有了什么隔阂，是家长因为工作太忙而忽视了与孩子的交流，还是其他什么原因？王老师下定了尽快去做家访的决心。

下午，王老师抽出时间去了刑警队，一问才知道，周队长因为一个案子，抓捕案犯时受了伤，还住在医院，已经快半年了。问清了医院的病房号，王老师买了一篮水果，然后又直接去了医院病房，见到了大名鼎鼎的周明周队长。周队长正躺在病床了，眼睛上蒙着厚厚的纱布，看到纱布的时候，王老师想起了小小画在拇指上的眼睛，心里一动，仿佛明白了一点什么。

通知和周队长的谈话，王老师才了解了整个事情的真相。原来，周明真的不是周小小的爸爸，而周小小的爸爸和妈妈竟然就是周明执行侦查案件的主犯，他们进行的是毒品交易，周明在抓捕他们的时候，周小小的爸爸负隅顽抗，被周明当场击毙，周小小的妈妈被顺利抓捕，现正在狱中。而周明的眼睛，就是在和他们的搏斗中受了重击而伤，医生说有失明的危险，现在已在医院躺了半年，手术也做了几次了，还没有恢复过来。关于周小小，除了父母，已经没有了其他亲人，这么小的一个孩子，以后怎么办？躺在病床上的周明就让妻子把她接到自己家里，就当是自己的孩子吧，正好也姓周。所以学生档案家长一栏里，就填上了周明的名字，小小这半年来一直住在周明家里，她也逐渐地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原来是这样，王老师吁了一口气，敬佩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周队长，她没有告诉周小小在学校的事情，她认为自己已经了解了事情的真相，就一定会顺利地走进小小的心中，帮助她走出心里的阴影。

“你是不是希望你爸爸的的眼睛早一点好啊？”王老师面对小小时直接地问。

“是的。”小小点了点头。

“小小真孝顺，真乖。”王老师称赞道，“但是你在拇指上画眼睛，这对你爸爸的眼睛有用处吗？”

周小小沉吟了一下，“我也不知道。这是我在做梦时，我爸爸告诉我的，他说，他做了坏事，他对不起我现在的爸爸，眼睛是他害的，现在只有我能帮助他赎罪，就是在拇指上画上一千个眼睛，当这一千个眼睛画完以后，爸爸的眼睛就会好了。”

听了周小小的话，尤其是“赎罪”这两个字从这么小的孩子嘴里出来，王老师的心颤了一下。“不能再给孩子加压力了，她的心理负担太重了。”

在上午的美术课上，王老师对同学们说，“今天，我们做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咱们每个人，都用笔在自己的左手拇指画上一只眼睛，这样，周小小爸爸的眼睛就会很快好起来。”

看着同学们都在认真地画着，周小小的大眼睛里终于流露出一丝甜甜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