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艺·娱乐·文化消费

李　莉

手艺，作为一种有弹性的物质制造生产力，手艺人、生产工具、制造物、消费对象以及这四者之间所构成的文化情境和社会维系脉络，成为当下以机器大生产为物质创造模式的一种补充与脚注。在当下现代工业发展进程中，从人类行为的维度，重新审视手艺维系与传承的绵延之度成为读解手艺核心价值的关键，同时也能厘清作为物质制造行为的手艺，其非物质性的特质如何构筑手艺人、生产工具、制造物、消费对象的社会网络关系以及文化、审美精神需求的特殊情境。基于这种对于手艺思考的视角，本文以寿山石雕刻工艺为案例研究，分析作为传统手工艺的寿山石雕刻艺术，怎样介入并作用于福州本土的生活习俗与文化习惯，如何形成具有福州地域文化情境的审美趣味。在此基础上探讨以寿山石雕刻艺术为核心的文化产业以及产业集群，如何将寿山石雕刻文化的非物质性作为产业发展的核心精神，持续并能持久的维系在以寿山石雕刻品为中心的制作、销售、流通、鉴赏、收藏、教育、交流的文化消费产业集群中。

一、寿山石雕刻工艺与文化产业之间的文化维系和架构

以寿山石雕刻工艺为核心的文化产业，如何保护和传承雕刻手艺在福州本土文化体系下动态的原始活力，这是发展以寿山石雕刻艺术品为核心的文化产业的原点。从人类行为的视角来解读寿山石雕刻工艺在历史进程中的文化传承精神，就必定要探究作为手艺的寿山石雕刻内部系统的结构，才能厘清手艺的非物质性如何以物态的形式，表征在社会关系网络以及文化脉络中。只有探析这种超越于物质载体的文化认同感和区域文化体系的非物质性。才能从精神层面的高度去通览手艺这一人类物质生产的行为过程，才能真正发现以寿山石雕刻艺术为核心的文化产业在扩大产业链和产业集群规模的巨大文化潜能。手艺、手艺的非物质特质与文化产业之间的关系可以用下表来展示：

从上图可以清晰的看到作为手艺的寿山石雕刻工艺，在当下工业社会中，如何以鲜明的文化核心力来创造新的文化产品。要解析这种独具一格的区域文化特质，就要从承载非物质特性的手艺内部结构系统来分析其文化精神以及历史认同感的精神特质。寿山石雕刻工艺的内部结构系统可以从三个层面来展现，一是物材，二是工艺技巧，三是手艺人。

从上面所显示的结构图中可以看出，作为手艺的寿山石雕刻工艺有着清晰而明了的生产组织环节和结构系统，在这个内部系统中，手艺人的智力因素是这个系统中最有影响力的变量，这个变量对于雕刻制品的造型形式、表现题材、风格特征、审美趣味的营造具有最直接的决定权，正是这个形而上的思维方式成为解读手艺人在特定社会环境中，如何与民俗、市民生活、精英主流文化之间形成一个可以沟通的社会、文化关系脉络。同时，这个变量决定着寿山石传统造型技法以及相关工艺在传承和维系中的准确与可信度。在这个系统里面，手艺口传心授的精神特质物化为对于石材的自然观、工艺造型技巧的沿袭、产品形态的题材模式，这种以物质生产环节为叙事维度的结构系统，成为探究寿山石雕刻艺术非物质性具体物化的关键，只有梳理了这些具体的物化表征，才能避免盲目夸大把手艺非物质化的特质，才能避免盲目虚高手艺精神性的东西，使得手艺的研究拘泥于生命美学的感悟中。

手艺内部的结构系统体现了“天有时、地有气、才有美、工有巧”的整体性。自然环境特征、地域经济活动、市民生活需要以及手艺人的创意构筑了用人类行为视角的维度去审视手艺在承载社会习俗和文化习得这两个精神层面的可能性和合理性。集合天时、地利、人和的手艺，成为文化精神的物化载体，对于文化精神实质的提炼与延续成为当下对于寿山石雕刻艺术在维系和保护中的重要使命。合理、有效的持久沿袭传统寿山石雕刻手艺中的内部结构系统，是在当下以寿山石雕刻艺术品为核心的寿山石文化产业的必然要求，离开了对于传统合理准确有效的维系，寿山石产业集群的规模化就会因为丧失了原动力而成为昙花一现的形式流俗。

二、寿山石雕刻文化所显现出来的特“俗”、大“雅”的文化消费“娱乐”性

从文化的视角，分析寿山石雕刻手艺中的“娱乐性”，不仅探析了当下寿山石文化产业发展中的核心问题。同时也深刻剖析了寿山石雕刻手艺在历史进程中得以传承和沿袭的原动力。这种原动力以“文化娱乐”的形式体现了两种审美趣味的文化习得：一是来自福州本土市民生活的民俗习惯；另一个是来自社会精英层面的主流文化精神。它不仅包容了以中国传统诗书画印为一体的古典美学精神，而且还把福州本土的儒学——闽学所承载的道德伦理精神并置在以艺术审美消费为核心的手艺中来。福州寿山石雕刻手艺的非物质层面其特殊性在于：不仅吸收了中国传统文学、绘画艺术中的审美性，而且还将一种人格的伦理道德融入到寿山石雕刻中来。正是这两种迥然分明的大小文化对于寿山石雕刻工艺的影响，让消费寿山石雕刻艺术品成为一种自由游弋于精英文化和市民民俗的艺术消费行为。不同文化习得和社会阶层背景的市民可以在不同维度感受到寿山石雕刻艺术“雅俗”共赏的文化体验，于是乎这种自得其乐的悠然和自由成为福州本土文化消费中一个突出而典型的城市气质。

寿山石雕刻手艺对于民俗生活细腻展现的特质，体现在雕刻技艺的内部结构。在相石技巧中，对于石材命名这一现象就可以说明形象性的自然模仿趣味与淳朴的民间生活习俗，对手艺产生了直接的影响，如寿山石石材中的荔枝冻、牛蛋石、桃花冻等。以社会行为情境为命名习惯的石材有四股四、善伯等。民俗文化习得的潜能同时也绵延到手艺造型创作中的行话、口诀中。如手艺人总结雕刻技巧的四字诀：“涡、顺、飘、薄”等。这种典型的对于民俗生活的文化认同感和生活习得的惯性，让寿山石雕刻工艺有了一个深厚的民间生活场景。这个场景所搭载的本土精英文化，在以寿山石雕刻品为媒介的转译中，精英文化的审美趣味和道德伦理成为手艺执着表现的主流，超越了民间习俗的桎梏。转进为一种超越大众文化的核心品质。对于寿山石雕刻文化中所承载的精英文化口口格的分析，就是在探讨寿山石雕刻文化中非物质性的核心特质，进而要将文化消费中对于不同文化情境、不同社会阶层族群对于文化“娱乐”理解力的物质表征具体的描述出来，只有这样，才能对当下福州大力发展寿山石文化产业有一个核心精神原动力的支持，只有理解寿山石雕刻艺术中非物质性所表征的两种“娱乐性”特质，才是发展以传统手艺为核心的文化产业的精神原动力。

精英文化的审美趣味体现在寿山石雕刻手艺内部系统中的每一个环节里。中国传统诗书画印所传达出来的古典美学精神成为寿山石雕刻工艺中最显著的精神支持。这种抽象性的文化魅力成为手艺人超越民俗生活的思维核心和表达精英审美趣味的思维介质。这种从具象到抽象的文化转向，与寿山石雕刻文化中所呈现出来的形象性感官娱乐，成为文化消费行为中的一对矛盾，这种矛盾交织在整个寿山石雕刻文化情境中，赋予了寿

山石文化特“俗”、大雅的赏鉴气质和深厚的市民基础。作为生产文化产品的寿山石雕刻艺术，其特“俗”、大“雅”的文化消费娱乐属性，为寿山石雕刻工艺转型为文化产业建构起最广泛的消费人群基础和最深厚的传统文化积淀优势，这是其他手艺类型无法形成雅俗共赏的文化情境优势。利用好这个潜在的文化优势，发现文化产业进程中产业集聚的潜能，是当下亟待要解决的关键。其核心问题就是要大力保护并持久传承寿山石雕刻手艺原汁原味的传统工艺流程，以及弘扬蕴含在手艺里的民间生活习俗。(参看下图所示寿山石手艺中非物质性的物化表现图)

三、当下发展寿山石产业集群与寿山石非物质文化保护、传承、维系之间的问题

“文化产业集群就是在文化产业领域中(通常以传媒产业为核心)，大量产业联系密切的文化产业企业以及相关支撑机构(包括研究机构)在空间上集聚，通过协同作用，形成强劲、持续竞争优势的现象”。以寿山石雕刻品为核心的文化产业集群要通过手艺制造为核心的产业集聚，将寿山石手艺非物质性的特质表现在文化消费的原始动力上，要加强以寿山石雕刻品为载体的产业集群竞争力，就要大力宣传寿山石雕刻文化中的价值观以及渗透在民间生活的审美导向。只有这样，寿山石雕刻文化中特殊的文化生产力和消费力才能转化成为可持续、持久发展的产业动力。

以寿山石雕刻为核心的文化产业集群所涉及到的领域包括：

1、寿山石雕刻的生产环节体现在天然寿山石材的开采、买卖、流通的相关产集聚。作为不可再生的寿山石天然石材，福州市政府对于寿山石矿藏资源的保护，在《福州市寿山石资源保护办法》中明确规定：“寿山石资源实行有计划保护性开采”。政府虽然提出了有计划的保护和严格管制，但缺乏具体而明确的规划和保护措施，无形中抬高了寿山石石材的价格。在物质利益的驱动下，偷采、滥采、无序开采所引发的对于寿山石矿藏资源枯竭的担心，成为寿山石雕刻文化产业中不得不直面的一个敏感而尴尬的问题。要加大以寿山石雕刻艺术为核心的文化产业规模、集群化，就必定要在源头上进行有意识的、积极的严格界定和限制。否则随着寿山石雕刻文化产业的规模化，缺失了原石供应的产业集群，如同田黄石的境遇，不是进入博物馆的展柜，就是成为拍卖行的热点，其文化产业中的创意力和基于大众的文化消费行为，就会以“奇货自居”而终结一个文化产业，变成追寻福州本土雕刻手艺传统的历史遗物。

2、在寿山石雕刻工艺制作环节中，形成的文化产业集群表现在：

①以寿山石雕刻品为核心的买卖、收藏鉴定、文化展示产业。

②寿山石雕刻研究的纸质媒体物的出版、影像媒介的制作、网络信息产业。

③相关寿山石雕刻艺术研究所以及科研单位、手艺人宣传保护的机构；寿山石雕刻手艺传承的沿袭所和培训机构；相关政府的文化扶持机构和法规政策研究室。

以寿山石雕刻品为核心的文化产业集群，在福州当下的城市文化产业发展的进程中，还处在产业培育阶段，但是随着当代寿山石雕刻手艺的与时俱进，福州寿山石雕刻工艺在整个手艺的内部运作系统中发生新的变革，从手艺人的文化教育层面到生产工具的机器化，乃至销售领域的虚拟化都已经成为一个不争的事实。规模日益扩大的寿山石雕刻制造作坊和集散市场的形成，寿山石雕刻品的表现题材、文化审美趣味以及文化交流的视角，还没有随着文化产业的深入而表露出寿山石雕刻手艺中的创意感和时尚性。依然停留在寿山石传统工艺审美趣味的历史情境中，毫不理会作为文化生产力的寿山石雕刻手艺对于福州民俗生活的互动和影响，无法顾及当下多元文化价值观存在的现实，要发展寿山石雕刻文化产业就必定要反思牧歌式的生命美学的赞叹，从人类造物行为和文化的角度积极的为传统寿山石雕刻手艺研究注入新的视角和维度。只有加大对于以传统寿山石雕刻手艺中非物质性的文化精神和区域历史认同感的宣传，积极的将寿山石雕刻传统手艺的文化魅力和价值观并置在当代多元文化共存的社会大场景中，寿山石雕刻手艺无形的文化生产弹力才能构建更广泛的群众基础和文化绵延的社会空间。

四、小结

选择人类行为和文化生产的视角和维度，审视寿山石雕刻工艺中手艺的非物质性，剖析传统手艺中非物质性的物化表征，分析手艺非物质文化的特质与福州城市品格以及寿山石文化产业之间的关系，将手艺与自然、社会、人、文化精神之间的复杂而微妙的关系，具体的铺叙在人类行为的情境中，这是一次重新体会寿山石雕刻文化体系和脉络的感知过程。在重新梳理寿山石雕刻文化系统的脉络中，福州寿山石雕刻作为一种有弹性的文化生产力，其核心的魅力在于：用有形的寿山石雕刻技艺，构建起一种可以沟通主流精英文化趣味和市民民俗生活的中间介质，这种手艺的文化特质，与福州海纳百川，有容为大的城市品质形成了一种互动，基于这个层面的理解，能否说：一门手艺就是一座城市文化气质演进的缩影和物化形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