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钢铁是这样炼成的》的审美价值及当代意义

月满西楼

工业题材的文学作品写什么，怎么写，一直是文坛争论的焦点之一。计划经济体制下，我国的工业题材文学作品就是写生产任务和生产方案，很少涉及工人的生活和内心世界，缺少深层次的开掘，让人觉得文学创作更多的是一种宣传。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确立，新兴产业迅速崛起，呈现在我们眼前的工业题材更加五彩缤纷。当前，我国经济社会正处于一个加快发展的阶段，如何用手中的笔写出无愧于时代的伟大作品，贺晓彤在这方面作了有益的尝试，她最近在湖南文艺出版社出版的长达50万字的长篇小说《钢铁是这样炼成的》，把工业题材的创作和改革的主题结合在一起，呈现了新的时代风貌和艺术光彩，并以深沉有力的主题内涵、绚丽多彩的生活画面、鲜活新颖的人物形象和淳朴浓郁的湖湘风情，引起了文坛的广泛关注，其审美价值和当代意义值得研究。

一

长篇小说的思想和艺术成就，往往集中表现在那些富有社会生活内涵和时代意义、具有较高的思想真实性和艺术魅力的人物形象塑造上。《钢铁是这样炼成的》在这方面是成功的。它塑造了包括主人公陈大富在内的一系列性格鲜明的工人阶级人物形象。

陈大富在许钢当过冶炼工程师、车间主任、副厂长，他具有崇高的理想和强烈的进取精神，具有改革家和开拓者的胆略、魄力和远见卓识。由于受到排挤。一度离开许钢。楼厂长被免职后，绝大多数工人寄希望于他，于是被省、厅领导安排接管这个“三无”(料场无矿石焦炭，仓库无产品，账上无资金)企业，主要任务不是让厂子起死回生，而是安定民心，争取在元旦、春节期间确保工人不闹事不上访，搞好平稳过度，等待政府宣布破产倒闭。面对困境，面对工人们一张张信任的选票，他迎难而上，表现出了高度的责任感和不屈不挠的工作精神，采取了一系列大刀阔斧、雷厉风行的改革措施，对阻挠势力进行了坚决有力的斗争，使工厂在当月就发出了工资，半年内就改变了面貌并充满了勃勃生机。作品通过铺叙负债企业刚恢复生产如何走账、物流监管如何节能降耗减排堵漏、转炉技改如何成功扩容、煤气废水如何回收再利用以及新建螺纹钢轧材厂如何快速占领市场制高点等问题，多角度层层展示陈大富勇于开拓、大胆创新、用生命拼搏的主人翁姿态。作者在刻画陈大富大公无私、果敢善断、不畏艰险的性格特征和杰出的企业管理才能时，把人物置身于联合调查组进厂审计、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兴建轧材厂等激烈的矛盾冲突中心，多侧面、多方位、立体化构建人物的血肉之躯，挖掘人物的内心世界，提炼陈大富正直高尚、坚韧不拔的人格精神，其光彩照人的新时期共产党人杰出代表形象跃然纸上。

对于许钢其他劳动者形象的刻画，虽然作者着墨不多，但也栩栩如生。如处事沉着冷静善于变通，能团结同志，有理论素养和政策水平的党委书记郝明海；个性强、脾气躁，敢打敢骂、敢爱敢恨、有拼命三郎之称的高炉刘得旺炉长、车队马奔阳队长；老实本分加上有点迂腐、拿自己应得的奖金都受宠若惊，一天到晚只晓得设计画图的炼钢轧材专家曾庆夫。当然还有一些灰色人物，对权力的追求与维护异化了他们的心灵。如盛气凌人、独断专行、利欲熏心的贪官岳帆；小肚鸡肠、醉生梦死、敛财好色的楼顶；占着茅坑不拉屎、居心不良、胳膊肘往外拐的小人黄为民；见死不救、为虎作伥的跟屁虫吕命书等等。作者注重把人物的矛盾冲突和思想变化进行对比描写，既突出了刘得旺、马奔阳等从普通工人成长为优秀共产党员的心路历程，又为楼顶、黄为民等后进人物找到了通向理想彼岸的航标，从而凸现出了既炼钢又炼人的深刻主题。

二

作者把劳动的意义和内涵作了大面积的激情赞美和深刻阐述，歌颂了劳动的欢乐和美丽，弘扬了劳动者的高尚品德。

劳动创造了世界，劳动者始终是文学作品中不可缺少的主体。我国“五四”以来的新文学中，劳动和劳动人民一直是进步作家所关注的描写对象。对劳动人民处境的深切的同情和对劳动者优秀品质的敬重和赞美，对他们所创造的丰功伟绩的歌颂，在我们的文学中占有重要的位置。高尔基曾经说过：“我们作品的基本主题是作为新人类的组织者的社会主义劳动，以及作为社会主义劳动的组织者的新人类”。他还说：“我们应当选取劳动作为我们书中的主要英雄”。作为一个国有大型企业，许钢因用人不当，由盛转衰，进而濒临破产倒闭。像刘得旺、郭明等忠诚于企业、忠诚于劳动、只会干活卖力气的车间工人们，即使连工资也发不出的时候，他们仍在时刻牵挂维护着厂子，仍在坚守岗位，他们不在乎劳动的加班加点、流汗甚至流血，但内心深处也感到了一种难耐的失落和茫然，体会到了劳动价值转换的艰难和腐败力量挥霍劳动成果的无可奈何。而当他们生活的第一需要——劳动被市供电局拉闸停电而彻底粉碎之后，工人们无法压抑蓄积已久的愤怒，所以才有了堵塞交通、要求不称职厂领导下台之举。陈大富的人生哲学是：“记人一点好，忘人十处坏”。他像家长一样看重、关心每一个许钢人，称呼他们为工友，衣食住行、婚丧嫁娶都为工友们着想。他的用人原则是唯才唯德是举。工人们自觉团结在他的周围，感觉到跟他一起干痛快。在和谐的合力之下，坚硬的钢铁顺着劳动者的意志一步一步变成了许钢人所希望的形状。作者通过对现代工业中最具吃苦精神和坚韧毅力的产业工人的描写，展现出了他们任劳任怨的忘我精神和吃苦耐劳的优秀品质，激荡着一种劳动光荣、劳动者最牛的昂扬情调。在作者笔下，充满劳动的空间都是诗情洋溢的欢乐空间，劳动不再是一种生存方式，而变成了一种审美，一种宗教，一种厂兴我荣的精神寄托。

三

在举步维艰的改革征途中，我们要坚持什么样的道德理想和精神信仰，需不需要真诚信赖和善良情怀。作者给了我们肯定而抒情的回答。

在现实生活中，很多企业走出困境走的都是像许钢一样自救的道路。这种自救就是强烈的敬业精神和勇敢的集体荣誉感，是钢铁般的意志和坚忍不拔的毅力。陈大富的改革，首先是收拾民心，节能堵漏。然后砸掉大锅饭，按劳取酬，实行干部职工能上能下、竞争上岗和末位淘汰制度。这样，每个人都面临着竞争和重组的压力，都需要重新寻找自己的位置。刘得旺、马奔阳、贺喜、张端午等很快找准并适应了自己的精神地盘，加上他们具有在计划经济时代养成的大公无私、团结协作、能吃大苦耐大劳、富有创新和拼搏精神的工人阶级主人翁精神，很快就成为许钢企业发展的凝聚力和火车头，带领工人们顶住千钧压力，使许钢凤凰涅槃，浴火重生。动力车间主任郭明虽然遭受了不公平的待遇，在测评时又被淘汰出局。但他化压力为动力，在煤气回收改造工程中发挥出了共产党员的先锋模范作用。而原厂长楼顶、供销科长黄为民以及谷雨、尹湘东等人则受到享乐主义、个人主义颓废情绪的影响，对改革作出了非理性的偏激反应，以至失足。作品用鲜活的形象告诉我们，我国产业工人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形成的优秀品德和自律精神，在新时期改革开放中仍具有强大的生命力，是我们开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要保持、继承和发扬的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

从美学风格来讲，作者在作品中倾泻的阳刚之美随处可见。车间里流溢着炼铁、炼钢汉子们的粗犷与强健；高炉、矿石、铁水、钢花以及汗水都是雄性的代名词；供电局被砸、交通被堵是工人们对腐败和不作为的愤怒声讨；物流监管办公室与供销科因购置劳保用品而发生的冲突；陈大富与牛头帮黑恶势力之间的生死较量；与诬陷他的势力小人之间的审计辨白以及与岳厅长的据理力争等等，这些都是阳刚之美的胜利。就连小说中不时出现的一对对夫妻生活的场面描写，也充满着激情和人性的呐喊。在谋篇布局上，《钢铁是这样炼成的》全文贯穿着一条非常明显的红线——科学发展是国企改革的指路明灯。作者抓住许钢的发展依靠工人，也为了工人，发展成果由工人共享这个“以人为本”的三个基本维度来展开思路，高屋建瓴，层次分明，使作品具有宏大气派和辽远视野。在叙述方法上，作者善于营造矛盾漩涡，在思维冲突和行为冲突中塑造人物形象，语言的艺术感染力强，生活气息浓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