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之驴》现贵州无关

杨经华

柳宗元《黔之驴》记云：“黔无驴，有好事者，船载以入。”而许多学者普遍认为文中的“黔”是今天的“贵州”。

实际上，唐宋文学作品中的“黔”或“黔中”，是当时黔州的简称。黔州又称黔中郡，是唐代黔中道(先是江南道)下地方中级政区之一，州、郡不过是异称，并无实质差别。618年(唐武德元年)沿袭隋代德黔州黔安郡定名黔州，742年(天宝元年)改名黔中郡，758年(乾元元年)复名黔州。

黔州位于今重庆彭水、黔江一带，治所设于彭水。黔州地理偏僻，在唐宋时经常成为官员文人的贬谪之地，如陈耀文《天中记》载：“高宗欲立武氏，(长孙)无忌、遂良不从。无忌贬黔州自杀。”唐李翱《李文公集》载：“别驾生令一，侍中源乾曜以子求婚，府君(李则)拒之，固以词抵之，贬黔州彭水尉。”宋代黄庭坚在绍圣二年(1095年)因党争而被贬涪州别驾，黔州安置，在黔中居住了三年。

唐宋文学作品中提到“黔”地的也很多。如杜甫《送王判官扶侍还黔中》：“黔阳信使应稀少，莫怪频频劝酒杯。”孟郊《赠黔府王中丞楚》：“旧说天下山半黔中青，又闻天下泉半黔中鸣。”刘长卿《送任侍郎黔中充判官》：“不识黔中路，今看遣使臣。猿随万里客，鸟似五溪人。”这些诗歌中的“黔”地，都是指当时的黔州。

黄庭坚谪居黔州时，自称“黔中老农”，并创作了大量描写黔地生活的作品，其中《谪居黔南五首》描写了黔地的地理气候以及他当时的心境。这里的“黔南”显然不是指今贵州南部，而是当时黔州之南的简称，大略相当于今重庆黔江一带。

柳宗元《黔之驴》写于他被贬湖南永州时期，为其寓言《三戒》中之一。《三戒》为《临江之麇》、《黔之驴》、《永某氏之鼠》，其中“临江”、“黔”、“永”都是州县一级的地区：“临江”，唐县名(今江西清江县)，属吉州；“永”，指永州(今湖南零陵地区)；“黔”，当然是黔州。朱东润先生对此亦注云：“黔，唐州名，治所在今四川彭水。”

更重要者，据柳宗元描述，“驴”进入黔地的运载方式是“有好事者，船载以入”。既是“船载”，此地必定处于水系交通较为发达的地区，而无论是现在，还是古代，贵州的水系交通都不发达，与长江并无通航的历史，所以“船载”不可能进入贵州腹地，也更不可能“放之山下”了。相反，黔州的府治彭水，正处于乌江边，直接在涪陵与长江相连，完全符合“船载以入”的条件。而黄庭坚被贬黔州，也正是从水路乘船经长江三峡进入的。

综上所述，“黔之驴”寓言故事中的记叙地点，是当时的黔州(黔中郡)，与贵州没有任何关系。宋祝穆《方舆胜览·黔中郡》中记载了此地尚存的“古迹黔之驴”的文化遗迹，直接证明了“黔之驴”寓言与此地的历史渊源。唐朝并没有贵州行省的概念，贵州设为行省是在明代以后，所以，后人将此“黔”误认为贵州，是受明清以后文人普遍以“黔”专指贵州的影响。

编辑／子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