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永钢
高二的暑假还没过去一半,高三的补课就已开始。当我和同村的森搭着公车匆匆赶往E中,我感觉我们就像两个不怕死的战士义无反顾地奔赴前线。
E中坐落在县郊的一个坡顶上。当我走在校园里那些无处不在的长阶上,感觉格外像上少林。高中的最后一年,我们因为上级莫名其妙的调整而注定要在这“荒郊野岭”上度过,即使愤怒也只能无奈。改变不了的就接受它。先哲似乎是这么教导我们的。
到校的当晚,好几位同学跟我说他们头晕,我笑呵呵地告诉他们这是高原反应,大家都对我微笑点头表示佩服,然后我就很纳闷:为什么自己这么聪明,成绩还老是提不上去?
原本我以为上了高三自己便会自然而然地对学习认真努力。可是我错了!我还是翻开课本就头疼,什么都学不进去。我每天坐在教室里,盯着天花板发呆或是望着蓝天遐想。不了解我的人都以为我很努力,他们说我太安静了,简直安静得过分。可是有谁会知道我平静淡漠的表情下隐藏的是怎样的茫然与不安?
午休的时间,我经常拖着阿惟在人潮汹涌的街上晃来晃去。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温和、睿智,像个大人。而我在朋友们的面前却像个物质小孩,疯疯闹闹。我们漫无目的地行走在路上与形形色色的人相遇和擦肩,很迷惘。阿惟说,迟早有一天我们会这样走着老去。
上网的时候,看到欣怡在QQ上的留言。她说,老哥,我现在很烦恼呢,怎么办?她是我在年初认识的一所职业学校的初三生,中考后就留在了家里,没有上高中。我回复说,你一个小孩子家,有什么好烦恼的?可是我忘了,自己也还是个孩子。有许多东西,附加在我们身上是不需要理由的,哪怕我们还承受不起。
我想起前几天离澜给我的字条:高三了,没那么多时间忧郁了,你也该调整好自己,勇敢面对了。我看后鼻子酸酸的。高一的时候她就试图拯救迷失的我,可是因为那些莫名其妙的喜欢不喜欢,我们疏离得形同陌路。高二的整整一年里,我们没有交谈过一句,见了面只是匆匆地低头而过。我想起她纯真的笑脸就觉得难过,我不知道自己这个样子伤害了多少人。然而,他们都不曾计较,他们都原谅了我。
到了十月中旬,我和那个一直坐我前面的女孩子熟识了。她叫萍,是个很可爱的女孩,笑起来特别纯真。我们讨论各种各样的问题,包括分析各自的性格。我很奇怪自己可以和一个女孩子这样开怀地聊天,因为我向来是不太懂和女孩子打交道的,即使是和离澜也不曾有过这样的畅所欲言。
后来,我发现原来自己喜欢上了她。虽然我不断地告诫自己不要为了写故事而制造故事,但我还是不可遏制地喜欢上了她。可是,我不敢说,我已受到过一次被拒绝的伤害。我害怕再受一次。就这样,我隐藏着自己的心事,继续和她聊得海阔天高。她的确是个活泼多话的女孩,讲话的时候手会不安分地拍着课本或者桌子,椅子也被她摇得吱吱乱叫。她很喜欢看我写的小说,尽管我的文字总是很伤感。后来我的小说因为她的“免费宣传”在班上流传起来,很多女同学都来问我要小说看。这让我感觉很为难,因为我还从未发表过一篇文章,而现在这种情况让我觉得挺讽刺。于是我装作生气地对萍说,都怪你,你看我的本子都被人翻烂了。但是她却笑嘻嘻地告诉我,多亏她为我免费宣传,我的小说才得以“风靡”全班。我看着她的笑脸觉得特别开心。
语数英会考逼近的时候,我终于急了。我忧心忡忡地对萍说,完了,完了,我的数学肯定过不了。她说,怕什么,其实很简单的。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看到她的笑容,我的心情很快平静下来,可是考数学的时候,我的感觉还是一塌糊涂。考完后我对阿惟说完了,毕业证领不到了。阿惟也是担心不已,因为他的英语不行。我们笑着总结说我俩是殊途同归。
紧接着就是填高考报名表。班主任帮我交了补课费,可我还是很犹豫要不要继续读下去。然而我很感动,因为我一直都不是乖学生,经常跟班主任作对,而他现在却还肯帮助我,并鼓励我参加高考。我突然很难过,总自以为这个世界太残酷,总是以对抗的心态面对生活中的某些人,却不想原来身边的人都在关心着自己。一刹那间,我觉得自己是那么幼稚与无知。
对萍的喜欢还是如春笋般地拔节,不可遏制地生长。后来很多朋友都知道了我喜欢她,于是大家怂恿我向她表白。那次,阿惟站在我身后的夜色中喃喃低语,他说,一场游戏就要开始。我转过身很严肃地对他说,这不是游戏!我说,我是真的喜欢她。
在学期就快结束的时候,我还是做了这件傻事。我曾经设想了十多种表白的方式,但最终我只是在纸上写了两句话递给她。
如你所知,我被拒绝了。她说,我想不到自己那些平常的举动会让你误会。她说,我不想伤害你。可是她不知道,拒绝本身就是一种伤害。
原来,喜欢不需要理由,拒绝不需要理由,伤害更不需要理由!我毫无怨言,因为我已经懂得,感情是不可以勉强的。我收拾好那些心酸和落寞,我说,让我们做回从前的朋友,好吗?她说,好啊。可是我知道,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总有一种疏离,我们无法填补那之间的沟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