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二次核爆引发三大变化

洪 源

东亚格局:天翻地覆

朝鲜核试验不仅是严重的世界历史事件，而且将使东亚地区战略格局发生逆转。东亚地区延续的是冷战遗留下来的战略格局，历经60余年却没有太大变化。此次朝鲜成功进行核试验，从六方会谈中最小、最弱、最为被动的国家一举成为举足轻重、能够调动大国政治的一支重要力量，改变了该地区政治和军事力量对比，从而改变了东亚地区政治和军事格局，也会因此微妙而长期地影响诸大国的互相关系与力量对比。不言而喻，此举将促使东亚地区乃至亚太地区开始新一轮导弹核武器与反导系统相生相克的军备竞赛。

核不扩散体制：土崩瓦解

不仅如此，朝核问题绝不是简单的区域问题，其影响也远远超出东亚范畴。由于以美国为首的国际核不扩散体制对上世纪70年代以色列拥有核武器视而不见，对上世纪90年代印巴核活动以及核试验采取怂恿、不负责任的实用主义以及双重标准态度，使其信誉度及可靠性屡受打击，布什政府达成的美印核协议更是变相的核扩散。这次朝鲜核试验证明该三心二意的体制不仅没能阻止，事后措施也显得软弱无力，此举对伊朗、委内瑞拉等诸多国家均产生出示范效应：美国从来都不会攻击一个拥有成熟核武器的国家，历史上这种例子俯首皆是，它恰恰印证了“核武器里面出安全”、“真理就在导弹射程之内”的粗浅道理。未来最有可能发生的是，事实上的核扩散将向多米诺骨牌式的雪崩效应发展。从此，冷战后美国奉行的三大外交支柱：人权、军售、防扩散立即轰然垮掉一角；也意味着美国历经多年建立的国际核不扩散体制正在进一步土崩瓦解。

朝鲜核试验源于美国长期的错误战略和政策。自从布什将朝鲜、伊拉克、伊朗列为“邪恶轴心”国家后，在反恐战争的旗号下，美国发动伊拉克战争，萨达姆兵败被杀，更引人深思的是，恰恰是由于萨达姆没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才落得被灭族的下场。这使朝鲜时刻感受到自己的生存受到巨大威胁。对于一个一切安危都系于自身的国家，其反面示范效应是不容忽视的。在六方会谈“弃核换和平”思路的指导下，美国一直拒绝承诺不对没有核武器的朝鲜动武，而朝鲜目前的国策正是在“先军政策”指导下，以“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思想破釜沉舟，集中精力发展导弹核武器，争取与美国直接对话的实力地位，以打破多年的封锁和威胁，彻底改变朝鲜目前的国际环境与国际地位。所以，战争边缘方法，依然是一种危险但屡试不爽的招数。

美朝关系：由冷趋热

对于朝鲜来说，生存第一。多年来，朝鲜领导人将政策上升到哲学高度，例如批判“事大主义”，就是批流传两千年儒家孟子提出“以小事大”、“小国师大国”的翻版。总的来看，朝鲜谈判的目的，是要美国解除制裁，解除对朝鲜的军事敌对政策，获得大量粮食和能源援助。其动机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他们认为，没有一个好的外部环境，就不能实现对外开放，没有办法发展经济。朝高层内部，似乎把当前国内困难归因于美国的敌对态度。其他选择都必须围绕和让步于这个核心问题，最好的选择就是利用核武器迅速提升自身实力和筹码。而朝鲜在4、5月发射洲际火箭、进行第二次核试验、发射地空导弹，使得朝鲜半岛的矛盾箭在弦上，到达爆发点，而矛盾运动规律告诉我们，在矛盾双方力量达到顶点的时候，其发展只能有二：不是爆炸，就是消解，这是矛盾论的方法。美国不可能劳师以远，成功发动中等强度规模以上的常规战争或者核突击，而且一旦核武器被引爆，引起的地缘政治和国际环境问题后果太重。例如美朝真要打起来，首先吃不住、遭受到永久污染的首推韩国等邻国。最终，各个国家还得承认既成事实，大家坐下来“和平解决” 朝鲜核问题和东北亚安全一揽子问题。

美国是讲究实用性的国家，从来都是“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由于利益和目标的变化，战略对手可以在一朝一夕之间迅速转换。在印度核试验仅3年之后，美印关系就迅速升温。美巴关系也在反恐战争后又成为盟友。换言之，只要抗得住一阵，战略环境必有变化，就可以抗得到永远。

对另一个主角核武器。无论它多么厉害，就是一种武器而已。有了这种武器，国际局势并不见得就会比没有这种武器更危险。对于某些国家来说，有了核武器反而比没有的时候变得更加平和，这也是被历史所证明了的。起码，面对一个拥有核武装的朝鲜，任何一个理智国家在武装入侵朝鲜时都必须慎重。

朝鲜的目的达到了。外来军事入侵的压力会因朝鲜的核武装而烟消云散。尽管在短期内，甚至相当长一段时期内朝鲜还可能会被国际孤立，但将来总有一天国际社会还会选择接纳朝鲜，恐怕会参照印度、巴基斯坦、以色列跨过核门槛之后的态度来定义和划线，默认朝鲜的核地位。最次，朝鲜也会拥有巴基斯坦现有的核地位。在朝鲜获得了安全生存保障之后，才会敢于进行经济领域的大规模动作，到那个时候，朝鲜已经拥有了导弹核武器甚至可能是氢弹等更高级别的核武器。只要朝鲜政局依然稳定，国际社会与朝鲜交流只能选择朝鲜政府而不是其他什么“颜色革命”代理人。

在历史上，朝鲜一直希望实现美朝关系正常化，为此进行了长期的努力，甚至采取了一些令人瞠目的手段。此次朝鲜核试验成功，可以肯定的是打破了美国冷战思维和意识形态划线的做法，不得不放下身段和昔日的“流氓无赖国家”谈判：接触商谈朝核问题与朝鲜自身安全的一揽子解决方案。相信以后不久，美朝不仅会握手言欢，两国关系还会进入一段蜜月时期，这些都是可以预见的未来。自此，东亚战略格局乃至世界核不扩散体系产生了历史性的转变，这也是年事已高的金正日留给后冷战时代的战略遗产。未来它的变数几何、走向何方，才是我们应该深入思考和应对的大问题。▲（作者是中国社会科学院美国研究所军控与防扩散中心秘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