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李辉：“我的主要目的是打假”

钱亦蕉

他这样编造，怎么对得起那些真正在“文革”中受迫害的人们，像冤屈而死的英雄张志新、林昭，还有黄苗子、郁风、夏衍等真正坐过秦城监狱以及遭遇各种磨难的知识分子。

在李辉质疑文怀沙事件中，与文怀沙的“述而不作”正相反，李辉虽然面对记者的口头采访基本保持沉默，却连续写出了《李辉质疑文怀沙》、《答复文怀沙先生的“视频谈话”》、《我为什么要质疑文怀沙？》三篇文章，言之凿凿，确可信据。在“完成任务”之后，李辉此次在与本刊记者的对话中，特别强调，他这样做的主要目的是“打假”。

记者：你质疑文怀沙的直接原因是他侮辱了郁风？

李辉：直接原因是他编造历史，侮辱郁风让我生气是导火索。我第一篇文章（《李辉质疑文怀沙》）中有一句话，我说：“层累历史固然可以为编造者增添光环，但我们如何告慰那些在‘文革中真正受到迫害的英雄们的在天之灵？”文怀沙编造因为政治原因（写讽刺江青的藏锋诗）而入狱，其实真正因为江青原因而入秦城监狱的是郁风，而他却莫须有地编造说“干校”时郁风给他画过裸体像（见我的第三篇文章《我为什么要质疑文怀沙？》）。

记者：现在也有其他人出来质疑他说的因反对江青而入狱的事。

李辉：他说的藏锋诗的故事也很可疑，江青会看不出你这个藏锋诗，要让王洪文给看出来？

我跟黄苗子、郁风夫妇很熟悉，给他们写过传记，我很清楚他们因何原因在秦城监狱关了七年，两人同在一个监狱却见不了面。

文怀沙根本没有进过秦城监狱，都是他自己编造出来的。过去你因“诈骗、流氓罪”入狱，是你个人的事，跟我也没关系，我也不会为此质疑你。但你今天不要编造自己的历史啊……

记者：“风流”旧账，不是你此次质疑的重点。

李辉：是啊。现在不少人，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所谓“流氓罪”上，或者说他的“风流”上，其实我写这三篇文章的主要目的是揭露他如何造假，一个是百岁的年龄，一个是入狱原因。关于第一点，他后来有了一个回应，但还是没有完全说清楚，还是云里雾里。第二点，他索性回避掉了，一个字也没有正面涉及，更没有澄清。其实，第二点很重要，你把自己美化成反江青的“文革”英雄，你为什么这么编造？至于他入狱的原因其实不是我很想说的，但是我要证明我掌握了他入狱的材料，包括引用了他的犯罪详情和23900的劳教编号。我的用意是在后面。他这样编造，怎么对得起那些真正在“文革”中受迫害的人们，像冤屈而死的英雄张志新、林昭，还有黄苗子、郁风、夏衍等真正坐过秦城监狱以及遭遇各种磨难的知识分子。所以我的文章的重点是在他编造的这个形象中考量他的人性和企图。

记者：你还质疑了他的学术水平，他后来答复时就祭出了《四部文明》这套书。

李辉：其实他能主编这套书，正是因为他已获得了“国学大师”这样的名号，然后书出版了，进一步加强了“国学大师”的形象。关于他的学术水平其实也不是我要评论的，如果前面两点都证实了是他的造假，那么“国学大师”的假相，自然不攻自破，而后面复杂的社会与文化的背景，与经济相联系的种种疑团，同样将引起人们关注和警惕。

记者：你去年在《书城》杂志上发表的专栏文章，已经提到了对文怀沙的质疑，但好像那时还没有引起广泛的关注。

李辉：对，我在《书城》去年12月号上发表关于美术界“文革”风云的文章中，谈到“二流堂”在“文革”中的一些遭遇，其中最后一段谈的就是文怀沙。我在里面说得比较笼统，只是指出大家对他的讨厌，还没有对他年龄和入狱原因进行考证和质疑，不过在文章里我已经提到我会在适当的时候，再对此进行详细讲述。

记者：你有没有想到这个事件会惹出这么大的反响？

李辉：我在做之前当然有预感这个事情会引起文化界的关注，因为文怀沙这几年名声相当大，但是在社会各界引起这么广泛的反响还是让我感到有些意外的。而且现在的讨论变得越来越广泛，人们的思考也越来越深刻，我为自己能够在2009年的春天“抛砖引玉”而感到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