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爱他那个残缺的身体

云中习扬

一

15岁那年盛夏，镇上的人说我勾引了安哲，我宁愿相信这是真的。

我迷恋这个手指细长，相貌俊朗的男孩，我常望着他傻笑。安哲每次来小店朝柜台扔5元钱，拿若烟转身就走。然后靠着街角的斑驳墙壁抽着烟。

安哲不跟我讲一句话，但不能抑制我的春心悸动。我偷偷跟踪他，晚上做着香甜的春梦，醒来内衣湿了一片。母亲发现我的所为，给了我一巴掌。“以后不准和那哑巴来往，他母亲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整天站在街角勾引男人。”是的，安哲是个帅气的哑巴。但没人同情，因为他有龌龊的母亲，都避而远之。

安哲的家在幽暗小巷尽头，我曾几次趴在他家的窗户偷看。听着屋内传来含糊的男女声音，一对赤裸的男女在凌乱的床上冲撞着，女人兴奋的甩着双乳喊叫着。每次我脸红心跳，身体发烫躁动，却挪不开脚，电视里香艳的画面在我眼皮下真实播放。那天一只球鞋朝我扔来，玻璃碎成一片。安哲愤怒拽着我的头发，将我狠狠拖到小巷口，他扬起的手最终没有拍下来。

那个雨夜，雨幕中安哲与一个男人纠缠在院子里。他母亲睡衣撕开一条口子，露出雪白的胸。嘴边泛着血丝，漠然地看着。“你这个贱种，老子养着你们母子，你竟敢打我。”那个男的狠狠朝安哲身上踹着，安哲痛苦蜷缩在泥水中。

那晚，我将全身是泥和伤的安哲偷偷带回家。安哲全身是青色的瘀伤，我的手指抚摸他微肿的唇角。突然安哲紧紧抱着我，吻密密缠住我的舌尖，他性感的喉结上下浮动着。英俊的脸冒着细小的汗珠，我的身体像朵花漂浮，瞬间湿润地绽放。安哲带给我一阵刺痛，我流着泪微笑着。他安静地吻着我，没有那对男女恶心的呻吟声，只有他急促的喘息，那是很美妙的音符。

安哲带给我安静甜美的快感，两人纷纷中毒，欲罢不能。终于有一天被撞门而进的母亲抓个正着，安哲赤裸地落荒而逃。我被母亲打得差点窒息。

几日后，镇上流传两个女人互相指责儿女勾引的火爆新闻。那晚母亲披头散发回来，这场名誉战争中她敌不过安哲的母亲，在人群哄笑声中溃败而逃。我拉下窗帘躲在黑黑房间里，门外传来母亲悲伤的啜泣声。镇上的女人说我狐狸精般勾引安哲，不断索取他身体，这个可怜的哑巴博取了世人的同情。

二

次年镇上桃花盛开时，我被母亲送到省外读高中。镇上恶毒流言已容不下我，母亲想让我永远在外面呆着。安哲消失得无影无踪。大学毕业那年，电话里母亲告诉我安哲刺伤了那个男人，被判了刑，他母亲也疯了。我生命中第一个男人就这样悲惨的落幕了，安哲在我心底埋下的秘密毒瘤开始萌芽。

我遇到子安，身材修长、帅气的男人。他是外企公司的经理，也许我是狐狸精的化身，子安被我迷得神魂颠倒。女人对帅且多金的男人趋之若鹜，我微笑面对一群女人恶毒的谩骂和攻击，那些话语似曾相识，却很悦耳。

我和子安开始同居，子安是那么急不可待抱我上床。子安温尔儒雅的形象瞬间颠覆，没有温柔的前戏，野蛮地横冲直撞。我身上蠕动的男人，是那么陌生。我想起了安哲，这个哑巴男人给我带来完美的感受，安静甜美，自由畅快。

我心底隐藏着一个秘密，我喜欢残缺的性感。我总觉得身体残疾的人，面貌不猥琐，内心牛奶般纯净。我喜欢看手语新闻，看着那些男主播灵活用手掌表达语言，真的很醅，很帅。我参加手语培训，学会跟那些语言智障人沟通。我迷恋这种残缺的快感，晚上在笔记本上用文字细细倾诉。

我逛网络常去一个论坛，那是一群哑巴青年建立的。他们晒幸福，诉忧伤，上传照片。我看到宇浩的照片，内心狠狠地喜欢，笑容阳光、眼睛清澈。宇浩是“绿藤”书店的店主，他写得书评很受会员欢迎。我想起狱中的安哲，如果没有杂乱的家庭，他也会像宇浩幸福地生活。

宇浩像毒药，毒素在我身体弥散。我疯狂地给宇浩留言，关注他的近况。下载打印他每张照片，尤其半裸的照片属于我的珍藏。深夜欲望花蕾，纷纷盛开。我吻着照片上的宇浩，想着他性感的身体侵占我，身体舒畅地颤栗。

迷恋残缺，是一种心理的变异，常人无法理解。我以为会隐藏得很好，子安却察觉到我的怪异。当他扬着我的那本笔记本，“很精彩，你的品味不错，喜欢哑巴男人。那我算什么，饭后茶点。”我冷冷笑着，这个卑鄙的男人竟然撬开我的抽屉，偷看了我的隐私。

当秘密伤疤被人揭开，心底的羞愧、忿恨让我歇斯底里。子安将宇浩的照片砸在我的脸上，愤怒地摔门离去。

三

欲望的驱使，我找到了宇浩的书店。在街角的转弯处，店内淡雅清爽，绿藤流泻。宇浩白色短袖、牛仔裤，球鞋，干净帅气，我进入他的书店。他微笑着，露出兽类般皓白的牙齿。我假装翻着书，余光随着宇浩移动。他说哑语时，手势优美像个音乐指挥家，我深深沉醉其中。

每天我都去宇浩的书店，翻动他推荐的书籍，品尝他泡的咖啡。他开始对这个每天来看书的神秘女人感兴趣。我们开始用笔在白纸上对若话，他的字俊逸潇洒。手指肌肤接触时，我们相视而笑。

我们同时陷进去，我给宇浩的生活带来变化。他给我写情书，用充满爱意的字表达两人一起的幸福感。我们逛街，帅气的宇浩会引来惊羡的目光。他还是自卑，我们只是逛却不买任何东西，因为他的手语会露出破绽引来路人诧异的笑。

那个午后，阳光充满情欲的味道。“紫藤书店”小仓库里，我和宇浩像两条蛇纠缠在一起，他青春的身体泛着性感的光芒。他稚嫩得无所适从，我吻他，顺着他的腹肌游走着。他僵硬的身体慢慢变得兴奋起来，抱起我靠在书架上，书架的书在我们欢爱的节奏中纷纷掉落。我心中的秘密，宇浩没有语言，只有温热的唇和气息，如同安哲。他用身体完成了我的迷恋，残缺的快感。

冷静时，我常问自己，真是喜欢宇浩吗?宇浩是个能满足内心秘密的男人，那种纠缠着的欲望使我渴望，我已舍弃不了。我却无法给出肯定的答案。

四

国日朋友自驾游，我带宇浩参加。他们很诧异，我这种知性女子选择一个身体残疾的男人。宇浩成了神秘人，朋友猜测他是富家公子、艺术家，答案多种都被我笑着否定。我心中的秘密，怎能拿出与他们分享。

湛蓝的海水、轻柔的细沙，宇浩穿着黑色泳裤，性感的胸肌、古铜肤色，引起那群色女人惊叫。丽娜妩媚地看着宇浩，“传言，身体部分残疾，其它部分就会强于常人。我想他的性能力超强。”她的话引起共鸣，哄笑说我最近面若桃花，嘴角溢笑，晚上欢爱定是欲仙欲死。

晚上，我们在沙滩上搭起帐篷，点燃篝火，跳舞、唱歌。宇浩兴奋的像个小孩，融入嬉闹中。虽然他不会言语，但他总是微笑理解我们话语和手势。

丽娜男友JOY很会搞怪，每次聚会总会弄些新花招。回城的车上，他拿出包里的DV机，“我的处女作，《欲望的真相》，精彩刺激。”我想无非是些香车艳女，男人都喜欢拿着DV偷拍那些妖艳的女人，晚上对着画面意淫。

DV拍摄内容超出我的意料，全是宇浩。场景变换着，宇浩躺在沙滩上晒太阳，冲浪，喝酒。接下的内容让女友连连惊叫。JOY竟偷拍宇浩换泳裤、淋浴，他性感的身体和在臀部涂抹香皂的动作一览无余。我

和宇浩在帐篷激情缠绵的朦胧情景，JOY还特意放大对宇浩隐私部位的拍摄，膨胀的惊艳图片。

JOY的行为有点过火，我起身去夺他手中的DV机。争抢中，DV机落在宇浩的大腿上，那些刺激的画面播放着。他的脸发白，抽搐，猛地站起给了JOY一拳。揪着他的衣服，愤怒地发出嘶叫声，JOY的嘴角开始流血。车厢内瞬间乱成一团，我微笑着试图安抚宇浩，用手势告诉他JOY只是爱玩，马上会删除。我被一脚踢开，宇浩像只被激怒的狮子，他打开车窗将JOY的头摁在车外，旁边的车呼啸而过，窗外不断传来JOY的惨叫声。

宇浩已经失去理智，JOY被他扔出了车外，重重摔在车道的花坛上。我们都惊呆了，JOY摔成了重伤、昏迷不醒，被送往医院抢救。丽娜怒吼，“你的男人是疯子吗?如果JOY有什么意外，我不会放过你们。”宇浩蹲在地上，双手不停摩擦着膝盖，身体颤栗着。他看到我时，起身紧紧抱着我。我心中的怒火爆发出来，推开宇浩狠狠甩了一巴掌。我指着宇浩，“你这个疯子给我滚，我不想再看到你。”

我看看宇浩离去的背影，泪水不停的涌出。那些录像对身体残疾的人，是一种侮辱，他们心理自卑极度脆弱。我看录像的微笑和对宇浩的斥责，都成了致命伤。

宇浩像曾经的安哲，消失了。他的书店转让了，只剩下绿色蔓藤随风摇曳。我满城市疯狂地找他，不停地上论坛给他留言。

五

10天后，论坛上出现宇浩的文字。他说被人玩弄了，像一个玩偶在别人的股掌之间。他爱上的女人只是对残疾人的好奇和怜悯，给了他一段耻辱的爱情，他赤裸的身体成为别人无聊消遣。他怨恨这个虚幻的世界和玩弄他的人，绝望缠绕着他。这座城市带给他无尽的伤心，他现在一个美丽的江南小镇，“绿藤”书店会重新开业。

我留着泪看完，我真的不是玩弄宇浩的感情。他的文章激起群愤，论坛会员说要报复伤害宇浩的女人，要加倍奉还。我以为是玩笑之词，他们却做到了。那晚我经过一条小巷时，被人用袋子套住。我恐惧地挣扎着，一记重拳轰在我的腹部，我昏死过去。

清醒时，我发现在一个破旧的棚子里，外面一片荒草。几个蒙着脸的男女剥光了我的衣服，朝我身上淋冰水，用颜色笔在我的身体画蛇和蝎子。几个男人脱下裤子，对着我做着猥亵的动作，暖暖的液体喷在我的大腿上。

那几个男女交谈都用手势比划着，计划着怎样羞辱我。他们是那个论坛会员，那刻我感到要疯了，不停地哭。我触犯了残疾人的法典，现在我在接受审判和惩罚。他们折磨我几个小时，离开他们在我胸口贴了一张纸，上面用黑大宇写着“这是你玩弄残疾人的下场”。

我衣衫不整的站在公路上拦车，那些司机以为我是神经病人或是刚被强暴的女人，不想惹祸上身，提快车速冲了过去。最后我搭上了一辆货车，充满鱼腥味的货箱里，我惊恐地躲在黑暗的角落。回来我重病一场，躺在病床里，满脑都是蒙着脸的男女和愤怒的宇浩。医生说我脑子受了刺激，需要好好调养。

母亲带着一个男人来看我，是安哲。两个月前安哲刑满释放，变得高大成熟。安哲握着我的手，哽咽着泪流满面，他不停用手语表达这几年对我的思念。我心中秘密折磨和屈辱都因眼前男人所赐，我心痛却恨不起来。

多年过去了，母亲对安哲没了怨恨。在她眼里曾经安哲是年少无知，现在成了孤单可怜的男人。希望我能帮他找份工作，我答应了。为了安哲我还是会死心踏地去做，心底的毒瘤在疯长着。

房子开始散发安哲的气息。他在房间走动、喝水，淋浴，阳台晾晒着安哲的衣服。这些都让我内心狂热地悸动着，但我总是躲在房间里。我怕自己重新陷入秘密的情欲中，无法自拔。

无声欲望在盛开着，我不知道能忍多久，躲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