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 霜
1
飞飞是我在火车站遇见的女孩子。她的钱包让人扒了,我给她买了一瓶水和两个面包。我说我是一个票贩子,你要信得过我,就在这等我,晚上要还没去你那的票,我就给你找个住处。这傻丫头真的就坐在角落的椅子上等我了,整整五个小时,不管我什么时候看向她,都见她在盯着我,那眼神。似出壳的稚鸟盯着大鸟。这个笨妞,她不知道她盯着的并不是大鸟,而是一只老狼。
等我再次回来已是深夜了。我站在她面前,流里流气地点了一支烟:我一个人住,你敢不敢跟来?,她没吱声,我竟起了恻隐之心,我决定放过她。可没走几步,发现她低着头跟在了后面。
后来我问她。不怕我是坏人吗?她竟说:说自己不是好人的人不是坏人。
这话真他娘的绕。
2
经过楼下夜市的时候。我买了啤酒和一些烤肉串上楼。飞飞怯怯地站在我旁边,样子乖得要命。她真瘦,小小的胸好似刚刚发育。圆圆的裹在宽大的T恤里。
我让她把身份证给我看一看,我说是想确定她有没有成年。其实我是在想,如果我今晚睡了她,会不会被告成强奸未成年少女。
我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一个人贩子。你知道,在城市疯狂扩大的今天,乡下的女人都跑到城里来了,而乡下的男人,很多成为光棍。他们喜欢用买的方式得到老婆。
我一开始,也不是这么坏的。我爱上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后来去做了一个煤矿老板的二奶。
啤酒烤肉串下了肚,该饱暖思淫欲了。我把五张红钞放在桌子上,盯着静悄悄地给我剥桔子的女孩说:我看上你了。和我睡一觉,我就把这五百块给你。然后你爱干嘛干嘛去。我决不拦你。当然,你也可以不要这钱。但是,你现在就给我出去,我相信你有自己走回家的骨气。
桔子掉在地上,飞飞看我眼神,似惊惶的小白兔。她没点头,也没拿钱,只是手指绞着手指,瑟瑟发抖。我在心里狠狠地骂自己真他娘的混蛋。可是,欲望仍然占了上风。我伸手过去摸她的脸,十九岁女孩的脸,嫩滑,细致,还有细细的绒毛,显示着一个妇人最青春的性感。
那么多年过去,我以为,我早已经忘记了那个离开我的女人了,可是,我知道我没忘。
3
我用粗糙干硬的手握住了飞飞小小的胸,她的嘴唇有桔子的香味,鲜嫩得像花蕾一样,她一直在颤抖,让我想起我第一次吻过的那个女人。
那是我和她的初吻。苏晓的十九岁,也是这样年轻紧致的美丽。我们早恋,高考双双落榜,在旁人的非议中,我发誓一定要给苏晓最好的生活。我听说,挖煤挣钱比较多也比较快,就去签了一份生死书。那时煤矿事故很多很惨,所以,苏晓不愿意让我去。我说,生死书都签了,不去怎么行。
我想,只要我小心一些,不出两年,就可以挣到和苏晓结婚的钱了。可没等我下矿。我就看到苏晓上了煤矿老板的车。
所以这十五年来,我摸打滚爬,虽没有杀人放火,却也缺德事做绝。我发誓要成为有钱人,风风光光地回去给苏晓看,她当初选错了男人。
我用了很大的力气,才终于把飞飞紧紧夹着的两条腿分开,我不顾她的叫痛,恶狠狠地,就似报复谁似地冲锋陷阵,我决不能像十五年前那样,为了尊重她而忍耐自己,结果却让洁白无暇的她遭受那个脑满肠肥的男人的污辱,这一次,我要坚决地坚决地占领圣地。
飞飞挣扎着,细碎地哭出声喊痛,我却已经不能也不会停止我的猛烈。年轻女子的身体,实在是紧得不可思议,我很快便在飞飞的血泪交融里一泄涂地。
看着卫生纸上的血迹,我又从包里抽出三张钞票,放在之前的五张之上,然后就出门去了。半夜三更怎么也不可能是做生意的好时机,只是,我怕我再呆在屋里,就会拘禁她不让她走。
天亮的时候,我接到一个电话,问我最近有没有新鲜货。
怎么没有,还是一个漂亮鲜嫩的稚子呢。但是,我却说:最近条子看得紧,没有呀。挂了电话,我恶狠狠地将不甘当成烟头踩在地下。罢了罢了,就当我赔本一次,要走的女人,是无论如何也留不住的。
傍晚回去的时候,我被眼前的情形搞得懵了好一会。
飞飞不但没有走,还用那钱买了电饭锅和排骨,在我凌乱的出租屋里,用电饭锅炖大骨头。骨头诱人的香味里,飞飞端了个小凳子坐在窗户边看着外面发呆。我不敢问她为什么不走,我怕我一问,她就真的走了。
我只是在反应过来后,三步并两步地走过去,一把抱起她丢在床上。
我没要她。我只是紧紧地抱住她,睡着了。我很累很累,但我怕一醒来,她就不见了。所以要紧紧地拖在怀里,我才睡得着。
4
自此,每天早上出门的时候,我又欢喜,又担忧,欢喜是因为有个女人在屋里等我,担忧是因为怕她趁我不在就跑了。
我不断地在心里说服自己,先留她一段,等我睡够了再把她卖掉。结果留了一天又一天,我终于决定,不卖她了。她爱在这住多久就住多久。有了这样的念头,到了晚上我搂住她小小的光滑的柔软的年轻的身体的时候,就禁不住撒泼起来。她这么年轻,这么美好,她迟早会离开我。这样想着,我于是使劲地要她,再使劲地要她。
有时候,飞飞会因为疼痛而轻轻地叫,渐渐地,她便叫得大声起来,发浪似的,令我因为能讨好她而欢喜莫名。
飞飞说,我们是洛丽塔之恋。我不懂什么是洛丽塔之恋,我只知道,飞飞正在成为我的毒药。我甚至想洗手不干,用这些年存起来的昧心钱带着她到另外一个陌生的城市买一处房子定居下来,过一点平淡的小日子。
可飞飞是这样又年轻又漂亮的女人。她现在还比较朴实,假以时日,她就会被这个大都市污染成一个物质的女人。我知道,没钱的男人,是留不住物质女人的。
于是,我决定多做几票,然后在飞飞被污染前,带她离开,去一个偏僻的小县城过日子。
5
那天我的运气非常好,有三个结伴出游的高中生被人扒了钱包。长相都挺不错的。一个在海外的大买主说,清纯的再高的价他也要。为了不引人注意,我决定让她们去我和飞飞的出租屋,我叫飞飞出来接她们。飞飞斯文羞涩的样子显然增加了她们对我的信任。我说这是我老婆,我今晚就不回去住了,你们住一块儿吧。其实我是要去联络买主。
我第二天傍晚才回去接她们,我说买的是晚上的火车票,我把她们送上火车再回来。上车的时候,飞飞背对着夕阳看着我们。我总觉得她的表情有那么一点奇怪。时间紧迫,我顾不得再多讲些什么。
门外的出租车其实是伪装的,我说:麻烦去火车站。他就会把车开去郊外的一个码头。
6
我是在码头被抓的。人赃并获,证据确凿。原来,一直有便衣跟着我。警察是怎么怀疑到我的?想都不用想,谁能对我的行踪了解得这么清楚?谁知道我住在哪里?
只有飞飞。
那三个看起来清纯的高中女生是警校刚毕业的准警察,她们去到我的出租屋,说服了飞飞配合警方,飞飞给她们提供了我的电话,于是警方成功地布局引我入网。
我对一切罪行供认不讳。再一次被女人背叛,我心如死灰。
法庭上,飞飞是作为被害人出现的。法官再次问她:苏飞飞,你真的决定了不控告被告人吗?她一直低着头,不看我一眼,良久,再次坚定地摇头。
我被判了重刑。我一点也不在乎。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我只是运气不济。我只是痛恨,她是我惟一没有卖掉的女人,可是,她却把我卖给了警察。
在牢里醒着的时候,我咬牙切齿地夜夜痛恨她。而每每入了梦,却总能梦见她的笑,也总会梦见她年轻的顺滑的身体,还有她小白兔一样乖巧地在我掌心颤动的乳房。我不肯承认,我醒着时的恨,是由睡着时的爱演化而来。这些爱恨,日夜纠缠,令我不得安生。
7
第十年的时候,终于有人来看我。
我本不想去见,可是,我很好奇,这十年来惟一一个来探望我的人是谁。
我惟一没有想到的,竟然是飞飞。
她胖了一点,成熟了,我冷冷地望着她,这个我恨入骨髓却也爱入骨髓的女人,她说,她结了婚,还生了一个男孩。又说,丈夫对儿子很好。
我一言不发,还是冷冷地望着她,我想把目光变成刀子,把这些年爱恨给我的痛楚,一点一点地还给她。
她却轻轻地叹息一声,站起来转身要出去,忽然站定,从包里拿出一张相片放在桌上,慢慢地推过来:还有两个月就满十岁了。很聪明,很乖。
照片上的男孩子,倔强的眉。细长的眼。多么熟悉的眉眼,似我十岁时的样子。
我不敢断定,照片上的孩子是我的儿子。我想把她叫回头问个清楚,可我把嘴张了又张,一丝声音也没发出来。
即使我知道了他是我的孩子又如何,我这样一个父亲,不曾给过他一个好的开始,也不可能尽抚养他的责任。
我把那张照片放在枕下,我已经躁动不安了十年的梦,终于渐渐平静而安稳。为着这一个出卖了我,但给了我一份细薄却绵长爱情的女人,我开始心甘情愿地用我此生往后所有的自由岁月来赎我曾犯下的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