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当你是情敌

2009-05-30 10:48
私蜜 2009年8期
关键词:百合

孙 丽

战火

薄海与他小女友分手,两个人都很情绪化。

谁也没想让着谁,反正也是最后一次了。站在马路上就开吵,白白让路人看笑话。

我劝着架,一边觉得好尴尬,他们的事情本与我无关,然而从那时起一切似乎就有了关系。栗欢伸出细长莹莹涂抹浅红指甲油的小手,照着薄海的脸就是一巴掌,薄海就回她一巴掌。

我说:“够了!”

结果薄海把我手一拉:“好,听你的。”

我看着栗欢,她忽然邪门儿地笑了起来。那神情充满了看透、无奈和淡淡的鄙薄。

至此,薄海与栗欢成为陌路人,而薄海开始把我这个普通朋友晋升为死党。

不可直方爱

何季升是我上司的上司,公司里的人都暗地里传播着他的新闻和对他的崇拜,然而他实在太难见到。

他与别人不一样,别人忙不迭地显摆权力威信,他却是将自己淡淡敛起,不动声色,波澜不兴,却更加让人好奇。

而我见过他一次。

那是我大学毕业的夏末秋初,我握着一纸履历表为谋生奔走。秋天已经来临,但午时仍有很猛烈的太阳,走到一家公司的门口,我极渴极疲累。见里面有空调,我便进去,二话不说坐在那黑色皮沙发上,并且问保安要一杯水。

我等那保安倒水,却在那沙发上盹着了。等我醒过来,是一双手:细长,青白,温厚,文雅,托着一杯清水,轻轻放到我面前的桌上,然后这双手的主人问我,你是不是在找工作?

我点头,他拿了我的履历表看,再后来,就有人安排我到某间办公室工作。别以为天上掉馅饼,落拓青年摇身变为楚楚白领,我没那么好运。上班第一天,办公室其余三人便当我是小喽罗,打扫卫生,倒水取信,这些事统统交由我负责,而且一负责就是一年,但是我做得兴起,还愿意附送笑容一副。也许正是因为这个,一年以后,我可以坐在现在的办公室里。对别人呼来喝去——呲牙咧嘴是眉开眼笑的基础,我深信这道理。

我并不能常常见到何季升,据说他常常游历在外,公司的政事交给信任的下属打点,偶尔报刊杂志拍到他的身影,他晒成一身淡棕,在镜头之外微笑。我慢慢地有计划地努力,我希望可以做到上层再上层,这样我就可以有更多的机会与他遇见。

遇见,说些什么呢?也许不外是一些礼貌而疏远的话。但感情这东西永远是良知良能,不需要掩饰和提醒,思念也会在心底翻滚煎熬,使人永受折磨。是的我喜欢他,他不动声色,却教会了我一场喜欢有多么好。

但我不能直言爱,我是有分寸的女子。直言爱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我只有等待。

西伯利来百合

某一天加班,忽然来了个花店的伙计。手里捧着百合,说是名叫薄海的人送的。我忽然收到花,并且是薄海送的,自己也觉得诧异。西伯利亚百合一大朵一大朵,香气令人几乎过敏,而我并不喜欢百合。我拿着花迟疑地停在玻璃窗前,这时我看到何季升。他不知何时竟然来到我身边,看到手持花束的我,便笑问我:是否有约会?

我为这事懊恼很久,这么在乎一个人,像白头宫女执着扇子,坐在夜色凉如水的石阶,守着他的到来。他好不容易来了,可是却因此误会了。他又说:若是没有约会,我便约你呢。

我不能马上说:没有,根本没有。然后把花一丢,跟他走。我已经不再是反反复复的小女孩,矜持是成长带来的礼物还是毒药?但我已经选择了它。

因此我讨厌百合,也拒绝薄海的电话。不知怎么薄海要追求我,一开始以为是玩笑,后来发现他当了真。我静下来想,他与栗欢的分手是否因为我?还让我当场做见证,真有他的3

六月,大学毕业生的资料摆了公司桌子。我从桌前路过,看到栗欢的名字。她的表格上详细填写着各种荣誉,照片拍得一丝不苟。放在候选者的第一位。

第二天她来了,她仍然美丽,只是瘦了好多。这时她穿石青西服裙,翻着雪白领子。这副行头穿在别人身上总会有烘云托月的作用。使穿着者看起来端庄,可是栗欢不能这么打扮,这么打扮,她像极了商场门前的促销小姐。而且她已经学会老实地微笑,完全看不出曾是个多么乖张执拗的人。她见到我,也一眼认出了我,但她决口不提薄海。我便将她的资料留下,隔日,报到上面去。

栗欢果然留在了我们公司,有眉有眼地在电脑前工作,脸上那股不甘不驯之气,一周后便俘虏了此间办公室的所有男子。但是她只当他们是透明物体,她以低垂的眼睫目空一切,越发显得冰颜雪貌,永不可得,但她亦有很好的成绩,令人叹服。

薄海仍旧送花,每天一束百合,还用淡蓝皱纹纸包着。我决定找个地方与他说清楚。便约了,在小江南见。

我们是没有可能的

小江南里人好多。我特意选择外面的散席。就是为了这里人多,如果谈到尴尬处,也不至于两相无言,也不至于有方落泪,大可以转头看周围的风景。可是,我估计错了,这里人实在是太多了,我对薄海说:“我们是没有可能的。”他听不清,笑笑地问:“啊?”我只好提高音量:“我们是——没有可能——的!”

出来时已经是夜了,夜青蓝,风微弱如鼻息,薄海走在我侧面,一直低首不言,不笑,我也不语,不睬。可是,他忽然哭了,夜风里这男子的脸,微钝而有泪,布满冰纹,不敲自毁。我停下脚步,给他一张面巾纸,他不接,只拉住我的手,他的手极有力,我挣不开,亦闪不过,我只好让他拉着我的手。

他说:“我可以送你回家,你不需要陪伴吗?”我不需要男人送我回家,我习惯一个人回家,一个人回家一个人自冰箱里取出食物吃,一个人打开电视机一个人看到深夜,一个人在暗紫的黎明化妆,一个人冻好大的冰块教在浴池里一个人泡极冷的冷水澡,一个人很好,不需要另外一个人给我陪伴,或是爱。我习惯了一个人,如果要爱,我也只会去爱那些与我相像的男子。

“我想,”我对薄海说,“即使我现在需要陪伴,那也不是你。”

而在极深极深的夜里,我正受着孤单的折磨。坐在床边吸烟、哭泣,我终于有了决心。那暗夜过后,我买素白银绿裙子,漆皮小鞋子,我又买松柏味道的香水,以及新的隐形眼镜,我把头发剪短,使发梢细碎,使我看起来美丽。我终于有勇气约会何季升了,也许是太过在乎,所以非常地患得患失。

我说:“可否考虑与我交往?”那个周末有微紫的天,淡白的月,而我对何季升说我爱上了他。我忘不了。

何季升看着我,他是个极聪明的男子,能够闻弦歌而知雅意,这么久了,我的感情一直低调地氤氲,他不会觉察不到吧。然而就是在那一望之下,我看到了他眼里微小的闪躲,啊,我的心,轻轻地碎裂了。

我深深地爱着你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不能正常工作。便请了假,打算到外面走走。其实山山水水对我已无多少安慰。我只期待自己可以想开点儿,理智点儿,可是回来的路上我还是写了辞职信。

辞职后我联系了一些外地的公司,希望可以在事业上重新有所作为。但是一直没有上佳的消息。就这样半年过完了,其间只有薄海和我联系着。我们一起出去喝过几次酒。两个人都比较消沉。有时候喝了许多也没有醉。

秋天再来的时候,我终于决定离开这个城市。就在启程前几天,忽然接到了栗欢的电话。她在那端说:“我结婚,希望你来观礼。”然后说出地址时间,便挂掉电话。栗欢也算是旧识了,我想我还是应该去一下。

远远地我见到了小乔初嫁的栗欢。我走过去,她轻轻颔首,却忽然对我说:“熙静,我一直以为你会早于我嫁出去。看来,你输了。”

我笑笑,说:“我们并不是对手。”

可是我心下黯然,原来栗欢一直当我是假想敌,我是女子,她也是女子,女人本来就相轻。我笑一下,不想多说什么。

就在这时,我看到了新郎。那人,那人不是何季升吗?怔忡间栗欢捉住我的手臂,说:“他可是你一直青睐的人?现在,他是我的了!”她的脸上重重刻满骄傲,又说:“你知道。我失去薄海,正如同你得不到何季升,是一样的心情。”

啊,是什么时候,栗欢竟暗自与我缠斗上了。可是我伤害过她吗?我掠夺过她吗?我何时与她有过比较?我何时有过胜出的意图呢?这女子,细弱却刻薄敏感,桀骜却清扬纯真,如今她在高声反驳,扳着我,要求我看到她所制造的一切。

我缓缓开车离开了那里。随后何季升打电话给我,他用低小的声音请求我原谅粟欢,他这样一个岭上白云般的人,竟然肯为一个女子折腰。

这就是了,爱一个人,只要心甘和情愿,谁还管里面有多少委屈与羞愤?是夜我打了薄海的手机,我对他说:“来不来,我一个人。”他出现在我深夜的居所,是的我只是想知道何季升的感受,借薄海的身体,我默默地说:“我深深地爱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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