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不爱你都要醒来

2009-05-30 10:47至尊红颜
私蜜 2009年6期
关键词:微笑

至尊红颜

1

我又做了那个不见天日的暗梦。梦中我蜷缩在一个冰冷而黑暗的地方向上仰望,四周都是冰冷的黑暗,我的眼睛也因长久的仰望而变得冷硬如冰,我试图寻找光明或者温暖,可他的笑脸总是一种忧伤的微凉,那种微凉愈深,直至最后把我冻醒。

光透过厚重的窗帘隐隐约约,我就在这隐约的光里伸手推醒身边的男人,我对他说:明天你收拾东西走吧。此刻开始我与你分手了。

男人还在睡梦中,他被我的话惊醒,然后跳也似的起身,等到确定我是真的要这么做后愤怒地骂我是变态的疯子。

我抽着烟,半句话都不愿意再跟他说。我只要他收拾他的东西走。

我端起床头柜的酒一口喝下,一点劲都没有。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被烈酒的劲辣呛到过。我记得很久以前,我被一杯啤酒呛得流了许多许多的眼泪。

2

我记得年少时一些场景,像刻刀。

那个生日晚会,我花了很长时间把所有衣服都试过。我去迟了,满场的喧闹并没有人发现我的到来,他们在怂恿一个女生去亲毕磊。

毕磊对着她一直笑。像夏天早晨的阳光洒满大地,很灿烂很灿烂。我的心忽然在那个灿烂的笑容里碎了,比玻璃还碎,碎得满地都是。我紧紧地把指甲抠入掌心。

那个女生对毕磊说:毕磊,我爱你。

她没有说毕磊我喜欢你。而是说毕磊我爱你。然后,她踮起脚尖,吻住了毕磊。吻住了毕磊的嘴唇。毕磊显然有一些震惊,那是他的初吻么?他张大眼睛,充满爱意地看着她漂亮的脸,她长得真漂亮,像一朵将开的蔷薇花一般娇嫩饱满。

毕磊后来说:我也爱你,宁优然。

真肉麻。真可耻。可也真幸福。不是吗?你看他们的欢笑,都是真的,不是假装,是青春里最真最真的颜色。这些颜色里,不包括碎成一地玻璃片的我。

而我,暴发户的女儿谢晓霜,不过是坐在宁优然邻桌的一个似乎永远在发胖而不发育的女生。只能这样永远被人忽略地坐在角落里,灰灰的,像要隐没在同样灰灰的空气里。

我坐在角落,抓起桌上的酒大口大口地喝,那酒真辣呀。辣得我流了那么多那么多的眼泪。辣得我在我发胖的自卑的青春岁月里,只剩下了这一种被辣得怆然泪下的滋味。

不久之后我就登上了去澳洲的飞机。一个人,拿着只装了两套衣服的行李。我想,飞机划过蓝天。一定像一把锋利的刀。我用这把刀,把一段暗恋由此斩断。一刀,两断。

3

我在同学聚会上见到了宁优然。

失望的是我没有见到想要见的人。那个生日会的晚上后。我就再没有见过他。

最初到澳洲的两年,我继续孤僻,艰难地学习语言和生存。我学会了画素描。我画了很多很多的人像。像真的一样。我轻轻地亲吻那些铅笔的痕迹,他在纸上微笑,不为所动。我知道,有很多时候,爱是一个人的事情。仅仅是一个人的事情。这就叫做暗恋。

我给自己喂很多食物。人在心里有伤口的时候,没有别的方法可以救助,就只有食物,把食物吃下去,想填补那个空荡荡的大伤口。

我只好继续发胖。到后来我的胃先我而受不了,出了好多的血。我一个人在医院里,睡得像一株仅仅剩下呼吸的植物。

之后的两年,我终于适应了我的留学生活,我慢慢地瘦下来,在三个月里迅速瘦成一个瘦子。然后我发现自己也是有身材的。我甚至可以比宁优然还要漂亮。我恍惚地担忧,恍惚地长大。再之后的一年,我交许多的朋友。以此来证明自己也是漂亮与优秀的。这个世界上有一些人,为了掩饰卑微的内心而努力制造着喧嚣,我于是在喧嚣里歌唱,在静夜里默默暗伤。

再然后的两年,我回国了。我的爸爸妈妈依然还在暴发户的圈子里渴望高尚,我花了两年,把他们的大卖场组合成了一个上市公司。我穿成熟知性的套装,我年轻漂亮而有智慧。

我刻意地把自己同17岁以前的那段时光分隔开去。那段只靠偷偷地臆想宁优然的生活和故事成长起来的青春。以一杯啤酒呛出来的许多泪水结束的青春。我再不想记起。

我再不要记起,美丽的宁优然和毕磊一起幸福快乐的画面。所有伟大的爱情故事里,成全都是一种美丽。可谁也不知道,用自己的爱人去成全别人的爱情,是一把多么锋利而凉薄的刀。

4

我赶走身边的男人,是因为,我没有办法再一次遇见毕磊的时候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我和还美丽但是有一些发胖的宁优然聊天。她说,她的丈夫毕磊最近在换工作。我说,天呀,我的公司最近正愁找不到一个好经理。

毕磊来我的办公室见我,他有些清瘦,眉清目朗,身板很直,他伸出手掌与我相握,他的掌心有些粗糙。但很温暖。我竟然紧张到手心微湿。十年过去,我以为我已经是一个清醒的,理性的,不会再把自己放入别人的故事里胡乱猜想做梦的女孩子了。十年,我以为我的经历足够多。殊不知一个男孩长成一个男人,只需要时间的沉淀。而一个女孩长成一个女人,需要的是爱情的经历。

他说:你变漂亮了。他温和内敛地微笑,有些细微的沧桑在他眼角微微地绽放,他成为了一个成熟的男人。

我说:欢迎你的加入。希望你工作愉快。我的心。原来还不够成熟理性的心,只能在他的微笑里隐忍地微笑,我那些细密的被我严严捂了十年的十七岁心事,忽然就挣脱开来,犹如千万树开在他微笑里的白色梨花,一朵一朵又一朵,须臾间绽放,猝不及防。瞬间已然遍地皆雪色。

我知,往事这东西,除非你失忆,否则,不管你藏得多严,最终它一定会在某个特定的时刻,坚决地袭击你,以排山倒海之势。

宁优然以招待老同学为由请去我吃饭。毕磊搭我的顺风车,一起进门,宁优然迎过来,很自然地接过了毕磊的包,再一手拉着我走入客厅。

客厅的沙发上,一个男人正在打电动,快乐地笑得像个孩子。白净的胖乎乎的孩子。

宁优然说:哥,这是谢晓霜。你还记得她吗?和我同一个宿舍,你那时经常拜托她带零食上楼给我。

男人转头看我,眼神像个孩子,那么干净那么无忧,看得我触目惊心。

他说:我不认识她。宁优然。我饿了。可以吃饭没有?

宁优然叫他哥。而他,却连名带姓地叫宁优然的名字。

宁优然说,十年前的一次意外,宁优漠摔伤了脑子,就变成这样,谁也认不得了。三年前他们的父母都过世后,毕磊主动提出接他过来一直照顾着。她说:嫁给毕磊,是这一生最幸运的事情。

宁优然对我说这些的时候,毕磊端菜从厨房出来,他看过来的目光,悠长而忧伤。

这样的目光使我恍惚,再恍惚,恍惚地见到了这在他眼里忧伤的源头,那是一个我们谁也不愿意记起的当初,那个让我到了此刻,都没有开口说爱的资格的当初。

5

十年前的那段故事。是以我独自一人去澳洲结束的。

但是毕磊生目的那个晚上,还发生了一件事情我没有说出来。

凭借着第二天我就会离开的勇气,那一晚生日会散了之后,我把毕磊约了出来。同一个地点,我早十分钟也约了宁优然那个长得与我一样胖乎乎的哥哥宁优漠。

这样,毕磊来的时候,就会刚刚巧听到我和宁优漠的谈话了。

我问宁优漠是不是爱上了自己的妹妹。宁优漠羞愤得没有说话。我高声地逼问他怎可与自己的妹妹乱伦。怎可趁喝醉的时候占有自己的妹妹。

我说那些话的时候,我或者连占有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偷看的宁优然的日记里有说过:宁优漠喜欢和街上的小流氓去喝酒,有一次喝醉了抱住宁优然。把宁优然吓坏了。

看着胖胖的,在三流高中里混日子的宁优漠无地自容的样子,我心里那个搞破坏的小魔鬼稍稍地安静了一下。在我还没开始后悔的时候,毕磊便冲了出来,一拳把宁优漠打倒在地上,毕磊愤怒了。正是我想要的效果。这样他就再也不会喜欢宁优然了。

可宁优漠胖胖的身体在地上滚了几下,然后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我清楚记得毕磊狂怒的眼神,他对我怒吼:你滚!你滚!

我于是在那个黑夜里狂奔。却一直找不到黎明。

宁优漠撞伤了大脑从此智力如三岁小儿的消息是后来辗转听说,一些比妒忌更深的东西从心底如春草蓬生,慢慢替代了我对于毕磊与宁优然结婚的消息狰狞的怨恨。我再怨恨不起来。在十年前,我已经用我自卑的黑暗的翅膀,将我认为是最美最深的暗恋,永远永远地埋葬,从此我暗无天日。

6

我与毕磊共事。我准备只身去开拓海外市场。让他帮我负责国内事宜。我说我只信任你。其实我还在心里说即便你骗我也没有关系。可他只是工作很努力,他对我微笑,礼貌、淡漠而疏离。我再没答应过宁优然吃饭的邀约。我害怕去再见到宁优漠干净的纯真的也浅薄的眼睛。我更害怕见到毕磊在看向宁优漠时那些冷漠的忧伤的悠长的目光。

毕磊曾经问我十年前那晚为何那样做。我说我不知道。或者我只是妒忌宁优然怎么能有那么多男生喜欢而我一个也没有。毕磊叹息说:你看我们,因为年轻,犯了多么幼稚的错。

我轻轻转身离开,也好也好,就让你,永远永远不知道,我那么做,这么做,都只是因为我的胸膛里,跳的是一颗爱你,一直爱你,只爱你的心。

我知道,我心中有一段叫作暗恋的,即便是时光断了也还在继续着的,一个人的爱情。那个我现在还在坚持地爱着的人,将永远永远不会知道,我曾是那么深地爱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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