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房芳
那时候,是秋天,女孩第一次遇到风,听起来,风的态度不是那么友好。
是的。那时候。风正忙着向南赶那些推迟迁徙的大雁。忙着催树上赖着不走的叶子快点离开,哦,他还忙着让那些青蛙刺猬快躲到地下去。否则他会不客气的。
不客气是怎么样呢?女孩不知道,但她很快就知道了。“嗨,小女生,让开,让开!没看见我来了吗?”风的口气尖利得不得了。他是那么匆忙,那么严厉。
“对不起,我挡住你的路了吗?”小女孩仰起脸,迎着风说话的方向,怯怯地问。风的声音却越过她,已经来到了她的身后:“哼,谁也挡不住我的,都只会怕我,怕我!不和你哆嗦了,没看见我正忙着吗?”
“哦,对不起,我看不见,因为我……我从一生下来就看不见。”女孩说着转过身子,低下了头,她伸出双手,希望风原谅她。有什么从她的指缝快速穿过,呼的一声。女孩有些难过,她的肩在冷冷的空气中抖动着,哭了。
突然风又转回来,重新来到女孩身边,他抚过女孩的脸,声音也温柔许多:“好了,再哭你的脸会变成老树皮的。”女孩扑哧又乐了。她的手正摸在一棵老树上,她知道老树皮给人的感觉。
“回家吧。姑娘,这里会越来越冷。”风又换了口气,也许他想更温柔。“来,顺着我的口哨,一直走到屋里去吧。”他说着,小心地吹着气,女孩的长发微微地飘动着,她的裙摆细细地抖动着,这是一幅美景,可女孩看不见。
风觉得有些凄凉,他轻轻地叹口气,怕女孩听到。风想和女孩开玩笑,他想呵痒,就在她的脖子上吹了一下,女孩咯咯地笑,把毛衣的领子竖起来。
“我还会和你相遇吗?”小女孩问。风笑了,可能是习惯了生硬吧,他的声音还是有些让人不舒服:“会呀,每年春天,我都会回来,只是那时候,你可能会不认识我的。”
“不会的,让我摸摸你的手吧。”女孩说着,伸出手去。但是她没有抓到任何东西,却听到身后有个声音在说:“再见,女孩,春天见!”
秋天之后是冬天,冬天里,女孩从不出来,她听着窗外那个凄冷的声音,像有一场战争。也许是一些武器从战场上飞出,不停地敲打在窗户玻璃上,女孩常会随着这些发抖。
终于,冬天走了,春天缓缓而来。女孩听到鸟鸣,闻到花香,才走出小屋,她知道,春天来了,那个风,他来了吗?女孩已经等得太久,已经有些迫切了。
走在路上,土地松软了,太阳暖暖地照在身上,花草的味道就在身边,连河里的水都有淡淡的气息。可风。他在哪里呢?
河边有青蛙在小声地唱,好像在呼唤着自己的亲人;女孩也听到刺猬走过的声音,它总是很小心。但那么轻的声息也逃不过女孩的耳朵;女孩摸到树上新发的嫩芽,摸到土里刚出的小草:她还听到燕子在唧唧喳喳说个不停,它们在选最好的地方安家。为什么它们带不来风的消息呢?
有根羽毛落在女孩的手上,是鸟儿掉落的吧?她举到鼻子前,看不到,却闻得到,是蒲公英!谁把蒲公英送到自己的手上?当然应该是风了。
有笑声传来,柔柔的,让人有些心醉,女孩的鼻子尖还被点了一下。“是风吗?风,是你吗?”风轻轻地笑了:“是我,春天里的我就是这样的。”
女孩笑了。她伸出手去。渴望能握住一把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