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 人
我第一次出国,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坐在去美国洛杉矶的班机上,我紧张地等待起飞。要飞十四五个小时呢,想想都害怕。我在国内最多坐过3个小时的飞机。这时候,我旁边来了一位老太太,看上去有70来岁,用一口浓重的商丘话跟我打招呼:“先生,麻烦你让一让,我在你里边坐。”
老太太大嗓门,很健谈,先问我到哪里去,去干吗,然后主动说自己去波士顿哈佛大学,给在那儿任教的小儿子带闺女。我问老太太:“您出过国吗?”老太太口气不小:“常来常往。”
飞机轰鸣着冲上蓝天,半个小时后,开始在高空自动巡航,飞得很平稳,马达的噪音好像也没那么大了。不甘寂寞的老太太又打开话匣子。
这老太太可不简单,她是商丘一个农民,老伴去世得早,她自己又不识字,却把3个孩子全培养成了博士生,还都是世界名牌大学毕业。大儿子是美国宾西法尼亚大学毕业,现在加拿大一家生物制药公司当技术总监;女儿是德国柏林大学毕业,现在慕尼黑一家电子研究所当研究员;小儿子哈佛毕业后就留校教书。
老太太先是去加拿大住了3年,帮大儿子把孩子带到能上幼儿园,又接着到德国待了两年,帮女儿带外孙,后来就是孩子的爷爷、奶奶去带。她回国住了两年,小儿子又再三来信催她去美国帮忙。
我衷心地对她说:“老人家好福气啊,3个孩子个个有出息,真让人羡慕!”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啥福气啊,我就是瞎操心的命!”
“我就想不明白,外国有啥好哩,说话叽里咕噜,牛奶当水喝,饭做得半生不熟,有时走几里地碰不上一个人。要不是孩子在那边,让我多住一天都不愿意。”老太太埋怨道。
“再说,家里还有两亩责任田,我一出去,就得让给人家种,养的鸡啊、鸭啊,飞机上又不让带,都送人了,怪可惜的。”
我问老太太:“您不会说外语,在国外是不是很不方便?”
老太太满脸鄙夷地说:“我是不稀罕学,有啥呀,牛奶是缪克,茶是体,奶酪是气死……我常去买菜,会几句就够了,学多了也没用。”
“有一次我去买猪蹄,给儿媳妇催奶,我不会说猪蹄,只会说匹克(猪),然后指指我的脚,人家也听懂了。”我听了哈哈大笑,这老太太真有意思。
“还有一回我去买鸡,想要母鸡,结果售货员拿了只公鸡,我就指着那只公鸡对他说,外副、外副(妻子),他就给我换了只母鸡。看来,外国人也有不傻的。”不知老太太根据什么说外国人傻,想来她自有道理。
我不无担心地说:“老人家,您去波士顿还得转机,您又不懂英文,恐怕很麻烦。我还没出过国,也帮不上忙。”
老人很自信地说:“没有啥,忙你的,这条路我走过。再说,鼻子底下有张嘴,咱不会问吗?”说着,老人拿出一张纸,上边有中文有英文,原来是小儿子给她写的如何转机的说明。
我心想,这儿子对妈也太放心了。要是我肯定不会这么做,就是我自己,如果没人接机,还心里发慌呢。
舱外天渐渐黑了,我闭上眼睛小睡,没想到还做了个梦。我梦见老太太成了飞机驾驶员,正聚精会神地操纵飞机……醒来后我想,如果有这种机会,她一定能行!我信。
(小宝摘自《洛阳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