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美关系走暖有了突破口？

左凤荣　郑　毅

俄美双方的公开争端是北约东扩和反导问题，暗中的较量则在独联体地区。

最近，不断有媒体报道美国、俄罗斯两大国总统要“用伊朗做一笔交易”。具体内容就是，美国总统奥巴马上台伊始致信俄罗斯总统梅德韦杰夫，提出只要莫斯科能劝说伊朗放弃开发远程导弹系统与核武器，美方就停止在东欧地区部署导弹防御系统。3月3日，奥巴马在会见记者时对有关报道做了澄清，强调给梅德韦杰夫的信中提到的内容与美国一贯立场一致，即美国的导弹防御系统“是针对伊朗，而不是俄罗斯”。不过，由于最近美俄不断释放善意，两国首脑还将于4月2日在伦敦“20国元首峰会”期间见面，一些人认为美俄关系走暖或许有了突破口。

对抗、争夺，你来我往

近两年来俄美关系一直是人们关注的焦点，从2007年2月普京在慕尼黑公开批评美国，到2008年8月俄罗斯出兵格鲁吉亚，再到今年年初吉尔吉斯斯坦要求美军撤出马纳斯空军基地，俄美之间的较量似乎在加重。

2008年8月20日，美国和波兰在华沙正式签署协议，计划2011年至2013年前在波兰部署10个导弹拦截装置，在捷克部署一个雷达预警基地，组建东欧导弹防御系统。去年12月，美国与乌克兰签署了《两国战略伙伴关系宪章》，意在保护乌克兰，推动乌克兰加入北约，扩大美国在克里米亚的存在。美国还加大了对格鲁吉亚的援助，今年1月，两国在华盛顿签署《战略伙伴关系宪章》。

俄罗斯也不甘示弱。2008年11月，梅德韦杰夫总统访问秘鲁、巴西、委内瑞拉和古巴，在访问期间，俄罗斯与上述国家签署了一系列能源、军事技术、航空、贸易等方面的合作协议。与此同时，由四艘军舰组成的俄罗斯北方舰队舰艇编队驶入委内瑞拉，两国海军还在加勒比海域举行了联合军事演习。12月19日，参与这次军事演习的俄三艘军舰抵达古巴哈瓦那湾。今年1月，劳尔·卡斯特罗来到莫斯科，这是冷战结束以来古巴领导人首次访俄。委内瑞拉总统查韦斯更成了克里姆林宫的常客。

不仅如此，俄罗斯还于今年年初将美军挤出在中亚的最后一块军事基地——吉尔吉斯斯坦的马纳斯空军基地。这一招对于美国新领导人来说，显然是一记狠招。因为奥巴马上台后，计划今后两年向阿富汗增兵3万人。而马纳斯空军基地对于美军的阿富汗行动有特殊作用，从该基地起飞的运输机两个小时内便可抵达阿富汗，每月可为美军周转1500人和500吨军用物资。2月19日吉议会几乎全票通过废除美国在吉的空军基地，要求美国在180天内撤离。

2月4日，独联体集体安全条约组织特别峰会还一致同意组建快速反应部队，以应对外部军事侵略。这支快速反应部队的骨干是俄罗斯军队，其他成员国各出一个营的兵力，总数约为1.5万人，将驻扎在俄罗斯，也不排除使用马纳斯空军基地的可能性。梅德韦杰夫表示：“它的潜力不会比北约部队差。”这是俄罗斯为与北约抗衡和增强在独联体地区的影响力而采取的又一重要举措。

缓和，还取决于美国

俄罗斯其实并不愿与世界惟一的超级大国美国进行对抗，因为这将促使俄不得不把重整军备放在重要地位。与美国关系的紧张，也影响着俄罗斯与欧洲国家以及周边国家的关系，牵制俄罗斯的国内发展。对美国而言，它也不想和俄罗斯的关系闹得太僵。受金融危机困扰的美国新政府需要把主要精力放在解决内部问题上，在解决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扩散、反核扩散、反恐等问题上，美国需要俄罗斯的合作。因此，最近，俄美双方不断释放善意。

1月26日，奥巴马和梅德维杰夫通电话，表示要扭转美俄关系的“恶化势头”，同意在克服金融危机、防止核扩散和反恐等方面加强合作。1月28日，俄军参谋部某官员说：鉴于新一届美国政府没有加速实施在波兰和捷克部署导弹防御系统的计划，俄方已暂停在加里宁格勒州部署“伊斯坎德尔”战术导弹的计划。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2月7日在接受俄电视台采访时称：“在过去两年半的时间里，我们始终在推动制定新条约以取代《削减战略核武器条约》，并希望美方对此作出更明确反应。”《削减战略核武器条约》将于今年12月到期。

2月7日，美国副总统拜登在慕尼黑安全会议上也表示：“过去几年里，俄罗斯与我们联盟成员国的关系发生了危险的变化。现在是调整这种关系的时候了，也是重新审视我们能够并且应该合作的许多领域的时候。”他认为“美国和俄罗斯肩负着领导国际上努力减少核武器数量的特殊责任”。对于俄罗斯坚决反对在欧洲部署反导系统的问题，拜登表示美国要继续在欧洲部署反导系统，以回应伊朗可能的进攻。但“我们这样做的时候会与北约盟国和俄罗斯磋商”。

不过，应该看到，俄美两国战略矛盾日积月累，极度缺乏战略互信。正如拜登在慕尼黑安全会议上同时强调的，美国不会承认阿布哈兹和南奥塞梯为独立国家，美国不承认俄罗斯可以有自己非正式的“势力范围”，主权国家有权自己做出决定并选择联盟。言外之意是俄罗斯不能扩大自己在独联体的影响、阻止格鲁吉亚和乌克兰等加入北约。俄美关系能否缓和，实际上主要还取决于美国，取决于美国新政府能否推行务实主义政策，能否把自认为已经强大的俄罗斯当成平等的伙伴，能否承认独联体是俄罗斯“特殊利益地区”。

中亚，仍牵动俄美敏感神经

俄美关系错综复杂，双方的公开争端是北约东扩和反导问题，暗中的较量则在独联体地区，特别是对中亚的地缘与能源的争夺。

中亚一直被西方地缘政治学家看成是欧亚大陆的“心脏”，是大国争夺的战略要地。那里油气资源十分丰富，是“21世纪的能源基地”。俄美双方都力图控制这一地区的油气生产和出口通道。苏联解体之初，美欧不顾俄罗斯的强烈反对，不计成本地修建了巴库一第比利斯-杰伊汉输油管道。2003年以后，俄罗斯开始反击，与乌兹别克斯坦签署了扩大天然气供给的战略伙伴协议，控制了乌大部分油气出口，与中亚最大的天然气生产国——土库曼斯坦签署了为期25年的天然气长期合作协议，买断了未来25年土天然气出口的全部现实和潜在增长的份额。在2006年土库曼斯坦总统尼亚佐夫去世后，美欧对新总统别尔德穆哈梅多夫进行游说，劝说土同意修建跨里海、经阿塞拜疆、格鲁吉亚、土耳其最后到欧洲的“跨里海天然气管线”。2007年5月，普京突访中亚，说服哈萨克斯坦、土库曼斯坦与俄签署了“沿里海天然气管线”协议。在2009年1月俄罗斯与乌克兰的天然气争端中，欧洲强烈感觉应该摆脱对俄的天然气依赖，1月27日达成修建纳布科天然气管道项目，目的是将里海地区的天然气经土耳其、保加利亚、罗马尼亚和匈牙利输送至奥地利，然后再输往欧盟其他国家，该项目预计年输气能力为310亿立方米。但是，天然气来源成了难以解决的问题，且还有“南溪”天然气管道与之抗衡。“南溪”天然气管道项目是俄罗斯积极推动的项目，该项目的陆地部分沿俄罗斯境内(直至黑海岸边)和欧洲南部及中部国家即保加利亚、希腊、塞尔维亚、匈牙利、斯洛文尼亚和奥地利铺设，每年的总输送能力可达到300多亿立方米，该项目有稳定的气源，进展也较快。

其实，俄美的根本分歧在于建立一个什么样的世界秩序和由谁来主导建立这样的秩序。俄罗斯积极反对美国的单边主义，努力推动由联合国主导建立一个多极化的世界，俄罗斯要谋求世界强国的地位，要在世界上发挥作用。有人预想，受金融危机打击的俄罗斯会减弱谋求强国地位的势头，这是不现实的。奥巴马虽然表示：“美国外交迎来了新时代，我们正在用语言和行动向世界表明，接触的新时代已经开始。”但是，美国的目标并未变，它仍要做世界的领导者，还要维护美国的“领导”地位和主导权。因此，俄美的根本分歧不会消除。此外，俄美两国在价值观上和发展模式上的冲突也会时有显现，美国国务院2009年2月25日发表的《2008年国别人权报告》，用长达70页的篇幅对俄的人权状况进行指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