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币国际化起航

2009-05-22 09:22于莉娟
小康 2009年5期
关键词:刘煜储备国际化

于莉娟

经过多年的发展,人民币国际化所需要的现实的经济格局已经初步具备。中国需求成为许多国家未来经济增长的一个重要因素。人民币被这些国家逐步接受,是一个水到渠成的过程。

“作为最大的债主,中国将是美元贬值风险的最大受害者”,很多专家深以为忧。人民币国际化乃至最终成为国际上重要的储备货币被认为是根本的解决办法。近日,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试点推出,无疑是向这一目标迈出了最具实质意义的一步。然而,这个过程有多长?取决于哪些条件?将带来哪些影响?《小康》就这些问题采访了两位国内资深的金融专家:中国人民大学金融证券研究所所长吴晓求和中国社科院金融所金融实验研究室主任刘煜辉。

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水到渠成

《小康》:近日,上海和广东省的广州、深圳、珠海、东莞等城市将开展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试点,这是否正当其时?另外,“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与“货币互换协议”有什么不同?

吴晓求:货币互换协议是双边的,协议双方进行贸易和投资时,可以不使用第三国货币,而直接使用本国货币来计价和结算,从而避免不必要的汇兑损失。而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则是多边的。

以前人民币还不能作为结算货币,条件也不成熟,大家也不太认同。金融危机之后,美元、欧元,都像在竞相贬值一样。很多人开始对美元、欧元以及其他西方货币开始更多地担忧。在这种情况下,人民币作为贸易结算货币会受到全球贸易伙伴的欢迎,从这个意义上可谓正当其时。

刘煜辉:经过多年的发展,人民币国际化所需要的现实的经济格局已经初步具备。最近五到十年中,在泛太平洋地区,已经形成以中国内陆为中心的生产和销售的物质流。从现在来看,日本、台湾、韩国、东盟包括澳州、巴西这样的原料国,他们的经济对我们需求依赖非常大,中国需要从他们那里大量进口核心配件,原料以及能源。对这些国家,我们都存在着比较庞大的贸易逆差,中国需求因此成为他们经济核心的一个重要的成份,成为他们未来经济成长的一个重要因素。人民币被这些国家逐步接受,肯定是一个水到渠成的过程。这就是人民币国际化的一个最重要的经济基础。

可以看到,最近一段时间,我们跟其他国家签订的一些货币互换协议,已经达到了六千到七千亿美金之多,这都是几个月之内完成的!之所以推得这么快,就是因为有这样一个现实的经济格局在里面。

从结算到储备货币是市场认同的过程

《小康》: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试点的推出会带来哪些影响?

吴晓求:在金融危机走势不确定的情况下,美元包括其他货币都存在着巨大的不确定性,人民币结算方式,对于我们的外贸企业出口应该可以起到一个积极的推动作用,帮助企业规避汇率波动所带来的风险,稳定外贸企业的利润。同时提升人民币的全球影响力,

从长期看来,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是人民币国际化一个重要的阶段性的步骤,因为国际化必须要从贸易结算开始,因此,像跨境贸易结算和央行之间的货币互换,应该都在程度不同地推进人民币的国际化。当然也是对改革全球货币体系、建立多元化货币体系一个重要的安排。

刘煜辉:从目前看,我们对人民币国际化的进程在明显加快,主要的一个促动因素就是,美国和欧洲实行数量宽松的货币政策,以直接从货币当局购买政府公债的方式来转移危机。这样一来,特别是对中国——全球最大的一个债权国威胁最大。因为以直接印钞票的方式来解决问题,未来通货膨胀的危险是可以预见的,这对于债权国来说肯定是不利的。胡锦涛总书记和温家宝总理都很强调这一点,并在多种场合下敦促美国,希望能保证人民币庞大的美元资产的安全。

从现在来看,中国能够反制的手段并不是没有,但是也都存在着风险。比如短期内,我们可以抛售美债然后换成别的美元资本,或者做一个别的风险机制的安排。但是中国在操作方面还存在着经验欠缺的问题,这都需要我们放开思路,特别是具体的金融操作部门要放开思路,既然人家用一个超常规的货币政策,那我们肯定不能用常规的方式来应对。

从中期来看,人民币的国际化是一个非常正确的、一定要推动的方向。因此,周小川行长在G20峰会前抛出一些声音,引发了超级主权货币这样一个讨论,这都表明,中国对单金货币体系垄断格局的不满,对美元的发行不受约束表现了深切的担忧。因此,中国除了在会上,或者政府层面的利益诉求的表达以外,还要加快推进我们的实际行动。人民币国际化就是一个重要的选项。

《小康》:既然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只是一个阶段性的步骤,那么距离最后目标的实现还有一个怎样的过程?需要多长时间来完成?

吴晓求:下一步是人民币自由兑换,最后才是人民币国际化变成储备货币。我认为,人民币自由兑换在两年内就可以实现,这并不是难事。然而,人民币可以自由兑换只是人民币国际化的一个初级阶段,将来的目标是成为储备货币,至于要实现这个最终目标的整个进程有多长,主要是一个判断问题:基于对中国经济的判断。

从结算货币到储备货币这是一个市场认同的过程,不完全取决于我们。毕竟要人家把你的东西作为宝贝一样拿着,那是别人的事情,人家需要对中国经济实力、宏观经济政策稳定性、人民币未来稳定性、以及对法制法律环境进行判断。这是一个复杂的问题,涉及到很多方面。经济实力也只是其中的一个方面,而中国金融市场的发展,产业的竞争力,增长模式的定位等等都是能否得到人家认可的重要指标,这里面是很复杂的。因此,我们也很难判断最终成为储备货币的时间有多长。当然还有一个影响因素就是美元会不会变坏,如果美元变坏了,人们就要拿另外一种货币来替代,这个过程就会缩短。

刘煜辉:第一步是试点贸易当中的人民币计价,下一步可能人民币离岸市场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要建立这样一个离岸的国际金融中心,因为人民币的金融服务这一块下一步必须得跟上了。结算得用他,将来人民币走出去,直接在境外可以发行人民币债券;可以用人民币债权的方式换别人的商品和服务;同时包括中国的金融体系走出去,为这样一个贸易提供一个买方信贷和卖方信贷等。第三步,最后所谓的人民币国际化不就是可自由兑换吗?如果到了这步,实际上就已经完成了国际化的过程了:资本项目完全开放,跨境直接流动。但这步可能要放到最后,要谨慎,不可能一口吃个胖子。从贸易关系上来说,当人民币能够被越来越多的经济体所接受,并且成为越来越多的经济体中官方和私人储备的一个重要的选择币种的时候,最后一步放开自然就水到渠成了。甚至最后放开不放开实际上已经无所谓了,因为已经是实质性的了。

通过人民币国际化这个进程,能够促使未来的国际货币体系向一个多元国际货币体系的格局推进,形成这样多元竞争的市场之后,对美元的发行就是一个有效的抵制。

人民币国际化必须与经济结构调整同节拍

《小康》:本币国际化应该是很多有实力的强国的心愿,我们知道日本也曾经努力过,但是并不成功,原因是什么?中国会不会也存有这样的风险?

刘煜辉:日本之所以不成功,就是他的全球贸易逆差关系并没有形成,那是在经济基础并不特别明显的时候就强推日元国际化的结果。

当时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那个时代全球的生产和销售,从初级到中级再到最终产品都是在一个国家完成的,生产链在一个国家很长,不是像现在由跨国公司来组织,每个国家都变成一个产品的一个环节或者一个车间。现在是全球经济一体化的格局,任何一个国家都很少再能见到从初期到最后产品都在一个国家完成。基本上全球是一个分工协作的关系。当时日本本身是一个严重外向型的经济结构,主要是做加工贸易,两头在外,从海外进口的主要是原料,是一个强顺差国,因此,日本的需求并没有成为人家经济增长的一个的重要条件,人家又怎么会接受你的货币呢?当时的日元从这个角度上说他的弹性是不够的,他只能贬值,升值肯定不行。因为如果升值,整个贸易部门都受影响。美国人抓住这个软肋弄他几下,十几年的时间经济就停在那个地方。

但中国与日本不同,中国城市化的基础比较低,还有这么庞大的人口,是转向内需的一个重要条件。当然中国的经济结构一定要调整,这样就可以避免像日本的日币那样缺乏弹性的风险。如果内需起来了,中国就成为世界经济的一个发动机,因为很多国家的经济增长都要依赖于中国的需求,这样你才可能形成基础,因此,人民币国际化走得顺不顺,不只是取决于基础条件,还取决于中国经济的转型。可以说转型对中国来说也是人民币国际化一个重要的条件,只有成功转型以后,全球的这些经济体,对于中国的需求和依赖程度才会加深。

为什么目前是美元本位的格局,就因为全球的经济都绑在美元战车上,完全靠美国的需求,在美国由一个复杂的金融部门不断创造出这样一个需求来拉动全球经济的增长。中国有这个条件,因为他是个大国,他不像日本,我们需求的潜力远远没有挖掘出来。但目前我们这一块的潜力是被一些体质和机制方面的弊端束缚了,包括我们增长路径的问题,过度地依赖投资对经济的主导以及收入分配严重不合理等等这些问题都抑制了内需的快速增长。一旦我们把这一块真正解决了,对人民币的国际化将是一个极大的推动。

《小康》:对于人民币国际化的最终成果,我们应如何判断和预期其成败?

吴晓求:成为全球最重要的储备货币之一是最终目地,但储备货币也是一个过程,比如原来你只占全球储备货币1%的比重,现在你占了3%,那就是增长了2%,但无论是1%还是3%,甚至日后的10%甚至更多,都是储备货币。它的比重是一个慢慢推进的过程。目前日本在全球的储备货币只占3%,英国占26%,美元占65%。

刘煜辉:饭要一口一口地吃,不可能一蹴而就,很多事情就是一步步推进。现在的基础很好,这么个关系已经形成,这是最重要的最基本的,在这个基础上我们就积极地去做。无论是货币协议、贸易的人民币计价的问题、市场的问题,这些东西在这个平台上面都将得到加速,只有推到一定程度,现有的国际货币格局才有可能真正被撼动。如果光是喊口号不可能有效地去打破这样一个困局。全球都需要美元,所有国家的经济增长都需要美元,但是美元的发行机制又不受约束,持有美元就会面临贬值的风险,这两者不能统一和协调。但是,如果多元国际货币体系的格局形成了以后,美元的发行本身就有了一个约束条件,困境才能够逐步得到解决,也就是说全球不仅能够接受美元,同时也能接受人民币和其他的主权货币。

《小康》:在人民币国际化的整个进程中最需要注意的问题是什么?

刘煜辉:还是加快我们自身经济结构的调整。人民币国际化推进的进程,必须和我们的风险监管能力和结构化管理的进度匹配起来,如果不匹配就容易产生一些风险。其实一些国家金融开放、资本项目开放的过程中也出现过这样的问题,资本项目开放自由兑换的进程,超越了经济发展的进程,这个过程中就产生了很多风险,这是要注意的。

亚洲金融危机时就是这样,当时几个亚洲国家的受挫是由于经济结构自身的缺陷导致的,并不是开放本身的问题,资本项目开放和货币自由兑换超越了经济发展的进程,经济结构形成很大的瑕疵,乃至于跨境流动资本一下子找到了这个经济弱点,对之进行一个货币偷袭的话,就很容易发生风险。

事实上,抛开人民币国际化的需求不讲,转型对于目前的中国来说也是一个非常急迫的事情,因为中国经济不平衡也是非常严重的,导致中国出现很多问题。比如这次为什么受到金融危机这么大影响?因为你经济的基本面不平衡。

因此,我反对一个时间表的概念,好象整个的人民币国际化的过程是靠政策靠行政的力量推动的。我觉得这是完全市场化的过程,是市场选择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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