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荣邦
母亲是个极为普通的城市平民,一位只有小学文化,却很有远见的家庭妇女。
母亲小时候家境贫寒,只读了几年小学就辍学了,18岁与父亲结为伉俪,自此就操劳家务。每当母亲讲起不能继续升学的原因,总感到遗憾,也就格外地关心和重视我的学习。
我6岁的时候,母亲把我送到一家私塾读书。读了一年,我看到公立小学有球场、跷跷板、秋千、图书馆等。于是,我要读公立小学,母亲答应了我的请求,把我送到公立小学插进二年级,还再三地叮嘱我:“从现在起,你已经是小学生,要珍惜光阴,不要再去玩泥巴了。家里再困难都要供你读书,决不让你失学!”我当时对母亲说的话虽不完全懂,但想到母亲送我上学,目的就是要我努力学习,做个有出息的人。
我读小学四年级时,母亲每天教我练习写大字,买来红土当墨汁,在旧报纸上写红字,又复写黑字或白色字。母亲教我写的是柳体和颜体。一次,学校举行书法竞赛,我的大楷获得全校第一名,小楷获得第二名,这与母亲的教诲是分不开的。
每天,母亲还检查我的作业完成情况,看做得是否认真,稍有疏忽,母亲就叫重做。由于母亲严格要求,我的作业常受到班主任和科任老师表扬,成绩在班上一直名列前茅。我升入初中,作业相对多了,内容越来越深奥,诸如化学、代数……母亲不懂这些课程,也不再检查我的作业,她相信,我遇上难题会找老师指点的。
当我在菜油灯下做作业时,母亲总是陪伴在一旁做针线活,那菜油灯光线暗淡,做作业相当不便。于是,母亲卖掉一只8斤多重的公鸡,买来一盏煤油罩子灯,专供我学习使用。
我升入都匀一中(解放前叫省中)高中时,喜欢学画,但往往画虎成猫,画人像鬼,母亲看了从不风言冷语。为帮助我学好画,她花高价给我买了两本画谱,叫我仿着画。两本画谱当时是十二三斤猪肉价,对于贫寒的家庭来说,几乎成了天文数字。当时,我心中只有一个信念,认真地学画,用优异的成绩报答母亲。
1949年11月5日,都匀解放了。那时,我高中还没毕业,但家境很不好,已经没法继续供我上学。母亲噙着泪花说:“你参加解放军吧,部队里也能深造,好好学习,好好工作,会有成就的……”我没有辜负母亲的期望,1949年11月下旬,我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中国人民解放军某部航空机械学校。后来,因工作需要,上级又把我调到二野军政大学工作。
一次,我的一篇题为《秧歌队要有教育意义》的文章在部队报纸上发表,还获了奖。我把这一喜讯告诉了母亲,母亲很高兴。我所在的部队虽与母亲相隔千里,但她常写信提醒我,嘱咐我戒骄戒躁。后来,我由部队下到地方,分到外县搞教育工作。每逢假期回家看望母亲,她都会告诫我说:“要认真钻研,知识这东西来不得一点虚假……”
母亲一辈子没有读过几本书,但她用毕生的精力教育我,用辛勤的劳动培养我,用朴实的精神鼓励我。我深深地感到,母亲给我的爱,是一本一辈子都读不完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