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政府更要为“挟尸要价”负责

湖北荆州3名大学生救人溺亡，在长江险恶的涡流处留下永久遗憾。舍生取义的青年受到应得的尊重和礼遇，英雄长已矣，可这次见义勇为没有像惯常那样被迅速忘记。不久之后，捞尸人绑缚遇难者手臂、在船头疑似要价的照片广为传播。一时间，悲痛、愤怒和羞耻将观众包围。除了悲剧的无力感，人们质疑当地政府的不作为，诘问幕后的黑色利益链条，而真相远来到来。

通过不同媒体报道的交叉印证，某些误解被扭转。《南方周末》11月5日报道，之前处于舆论中心的渔船并没有见死不救，相反已经扔下救生圈，因为年老等原因，两位渔民没有下水。渔民不打捞尸体，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他们“没有权力打捞”，因为业务已被“荆州市长江水上打捞有限公司”的陈波垄断。于是就有了网上那张引起众怒的照片：陈波手下的打捞工站在船头，用绳子牵着泡在水里的大学生，而此时老板陈波正在江滩上的太阳伞下跟学校的领导谈捞尸体的价钱——一万二，一具尸体。

当尸体不幸沦为一门生意，潜伏背后的阴谋让人不寒而粟。存亡之间可能暗藏着图利的纵容，救人与捞尸如此刺目地并列在一起。肩负保护职责的警察、海事和消防等部门空手来去，闪出一片空茫的江面，任由来路不明的捞尸人喊出生死定价。这种显而易见的意味令事件展示了多层隐喻。救人于水火的朴素道德崩溃了，生命和哀求被金钱湮没，必须要自救的人得不到得力的救助，却眼睁睁看着它戳透人心，善恶中间魔鬼盘踞。

一味进行道德讨伐被认为是不恰当的，因为“挟尸要价”场面所显示的还有政府部门责任懈怠，包括救援能力缺失，以及用司法彻查弄清原委，给生者一个交代等等。道德谴责的确不能换回丧失的生命，可这一连串发生的龌龊却与各种道德的不振有莫大关系。道德从来不是虚幻的，它是或明或暗的事实，是奋不顾身的救人者，也是在太阳伞下论价的老板，映照着随时会被失敬的人生。

这起事故后，社会上流传着3个英雄的事迹。他们不仅救活了其他人，也提供了温暖更多人心的力量。只是，假如“挟尸要价”背后的内情早一天被揭露，假如能断绝这种血淋淋的营生而代以公开的警示，假如之前的落难者能唤醒责任部门的公德心……假如这任何一个“假如”都實现过，就不必亲见英雄的牺牲。英雄的价值不该仅仅被颂扬，活着的英雄越多越好。当地政府不该仅是颁发救人荣誉称号了事，更应当反省对牺牲者的失职，弥补对隐患的失察。吞噬年轻人的江段暗流从未得到过真正监察，从毫无作为的表现看，当地政府部门实质上放弃了这段水面上的生死挣扎。某种程度上，当地政府以为见义勇为颁奖的方式远离了义勇二字。而这又直接推动了捞尸生意的发展及垄断。公众心意难平，不惟恨捞尸者的冷血，更因见识了江面上的“无政府”乱象。

如今看来，凶险的绝不只是江面。在这片捞尸者的“狩猎”场所中，藏着未被公开的阴谋。如果政府部门不能给民众提供庇护，一旦尸体成为要价的筹码，死亡就异化成某些势力的生财之道。荆州这起救人事件，出乎意料地没有按照好人好事的进程结束，却遵循类似血酬定律的逻辑向前发展，进而直接挑开悲剧中更广泛的悲情意识。谁也不知道，这种羞耻会在循环多少次后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