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绿光追赶的流年

2009-05-13 01:51风为裳
小溪流(成长校园) 2009年7期
关键词:王梦大熊话剧

风为裳

一名字

十三中的第一天,安卡就出了一次丑,得罪了一个人。

拿着老师手写的同学名单到班级点名,蒋晓完,还有叫这名的?这话本来是安卡心里想的,谁知道顺嘴就溜了出来。同学们面面相觑,不一会,一个女孩直直地站了起来,硬硬地说:“找本字典补补课再来丢人好不好?我叫蒋晓浣,浣溪沙的浣。”

安卡这才看清“完”字的一边还有龙飞凤舞的三点水。他挠了挠脑袋说:我说不能有人叫这么不靠谱儿的名字嘛!”蒋晓浣扬了扬脸说:“我觉得你的名字也不怎么靠谱,很像狗名。”同学们哄堂大笑。

安卡有些恼怒,好歹我也是班主任新任命的大班长,也算是一级领导,你蒋晓完,不,蒋晓浣,这不是挑战权威吗?安卡心里却有些疑惑,这女孩似曾相识,自己不是多情种子,不会玩贾宝玉那一套。嘴上却说:“蒋晓浣,算你狠。”

更让安卡郁闷的是冤家路窄,排完座位,这位蒋晓浣同学恰好坐在他的前面。一根高高吊起的马尾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他很怀疑这样下去,三年的高中没上完,他就得老花眼。

让安卡郁闷的事还在后面。一向以文学青年自居的安卡兴冲冲去校园文学社报道时,一眼看到了蒋晓浣。更晕的是,蒋晓浣居然是文学社社长。旁边的同学说:“知道糖果公主不?她就是。”

原来她就是那个出了一本书的才女作家啊。安卡看着忙忙碌碌做登记的蒋晓浣,心想:自己的文学梦想未必就让这丫头给扼杀到摇篮里了?

蒋晓浣忙完手里的活,看了安卡一眼,很轻蔑地说:“把你知道的作家说说。”

安卡知道池莉就差点让蒋晓浣咬掉舌头的了,他居然还知道王安忆和川端康成。蒋晓浣眼一瞟,说:“那也不行,就是你知道章子怡,我也不能让你进文学社。”话一出口,蒋晓浣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安卡偷偷捂嘴笑:没文化那人指不定是谁呢?他一抬眼,碰到蒋晓浣愤怒的目光,他举手投降,说:“社长大人,大人不记小人过,你宰相肚里能撑船,不会因为私人恩怨就把我挡在崇高的文学殿堂门外吧?”

事已至此,蒋晓浣倒不再说什么了。

事情变得很奇怪。在班级,安卡领导蒋晓浣;在文学社,蒋晓浣领导安卡。两个相互看不顺眼的人,却不得不在安定团结的旗帜下精诚合作。

二撞衫

多久,安卡又在蒋晓浣面前丢了一次丑。学校的国庆节征文安卡的文章得了个三等奖。学校要举行颁奖典礼。安卡特意在镜子面前照了一小时四十八分,头发弄得湿湿的,最搞怪的是穿了一套很不着调的海水蓝休闲服,远远看去像个油漆桶,大号的。室友大熊上下打量了安卡几秒钟后,很郑重地说:“哥们儿,你入了丐帮了,打扮得很讲究啊!”安卡很臭美地说:“那是,好歹咱也一文化名人。”那口气很像他是文豪巴金或者是鲁迅,最“次”也弄一个大岛健三郎。

可是,安卡在颁奖典礼上一现身,就有点懵了。蒋晓浣同学居然穿了跟他的休闲服一模一样的海水蓝连衣裙。大熊又用他的小三角眼打量安卡说:“哥们儿,你行啊,情侣套都穿得出来?蒋晓浣都拿得下来?”安卡瞄了一眼旁边挤眉弄眼的同学,心想:绯闻就是这么闹出来的吧?他说:“知道啥,这叫名士风流。”话音未落,安卡的目光就碰上蒋晓浣刀子一样的目光,安卡吐了吐舌头,乖乖坐下。蒋晓浣面无表情地说:“散会等我,找你有事。”大熊悄悄趴安卡耳边说:“佳人有约啊!”安卡瞪了大熊一眼:“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人家蒋晓浣可是一等奖,安卡一身海水蓝站在蒋晓浣身边拍照时,恨不得撕掉那身破衣服。老妈什么眼光嘛,买这种颜色的衣服都能撞衫!蒋晓浣瞥了安卡一眼又一眼,脸上汪了一股水似的。

出了大礼堂,安卡就往寝室跑,想赶快换掉这身该死的海水蓝。没跑出十米远,就听到蒋晓浣撕云裂帛的喊声。他站下,转身,无奈地等蒋晓浣跑到跟前,说:“老大,就算我穿错了衣服,也罪不至死吧!再说了,许你穿海水蓝的裙子,就不许我穿海水蓝的裤子?”

蒋晓浣眯着眼看了安卡十秒钟,马尾辫在肩头扫来扫去,说:“我有那么小气吗?我惹着你这名士了吗?”安卡突然就很想笑,说:“蒋晓浣同学,你说咱俩是不是很有缘份啊,握个手吧!”蒋晓浣拍掉他伸过来的手,说:“你去换衣服,然后我有事跟你商量。”安卡一扬头:“为什么不是你换?”

蒋晓浣说:“那好,咱们就这样在校园里走,把‘绯闻弄成头条咋样?如果你真不在意班主任找你聊天的话。”

安卡手插在兜里,很帅很酷地对蒋晓浣说:“你无耻的样子很有我当年的神韵。”说完,跑步回寝室换衣服。换了白色的运动衣裤出来时,心里莫明地有点甜。

三话剧

晓浣要跟安卡商量的是文学社打算排一出小话剧。她说:“不如你来写剧本吧?”安卡雪人一样愣在那里:“我……不行吧?”

蒋晓浣盯着安卡看:“没自信?”

安卡很受不了一个女孩子那样轻蔑地问:“既然‘组织上信任,那我就不推辞了。不过,说好了,到时候,你可要帮我。”这回主动伸出手的是蒋晓浣:“没问题。”两只手刚刚拍到一起,安卡就看到后面大熊鬼鬼祟祟的影子。他轻轻地笑了,这个大熊倒真的很有做娱记的潜质嘛。

寝室里的哥们儿逼安卡老实交待如何把智慧与美貌并重的蒋晓浣给征服时,安卡的脑子里却迎风招展地飘着两个硕大的字:话剧。他哪知道什么叫话剧啊,他只知道《雷雨》和《罗密欧与朱丽叶》是话剧。完,自己脑子里那点文学知识还真不够用,你说这蒋晓浣她安的是什么心啊?会不会在暗处憋着看他安卡的笑话呢?不行,我得努力证明一下自己,我可不是绣花枕头,我是很酷很帅很有才的全能选手安卡。

那晚,安卡在梦里,稿子雪花一般落下来,随着稿子落下来的还有鲜花和掌声,还有蒋晓浣竖起的大拇指,她无比敬仰地说:“安卡,你太有才了。”

安卡的脸很疼,他睁开眼,擦了一下嘴边的哈喇子,便看到大熊的一张肥脸,大熊说:“老大,做梦娶媳妇了吧?乐得那叫一个开心。”

凌晨三点,安卡索性起床,铺开稿纸写话剧。从生活出发,写青涩的校园生活吧。还挺顺利,四幕话剧,三千字,早晨六点寝室里人声鼎沸时,安卡收工了。

他熬了三小时的剧本让蒋晓浣一分钟就给否了。她说:“文以载道,你这话剧排出来,想说明啥问题?”

安卡自己看了看那叠稿子,心里佩服得不行,还是人家蒋晓浣,不愧为少女作家,到底是站得高看得远。他说:“好,我推倒重来。”

可这一推倒,就像倒了多米诺骨牌,安卡在写了第七稿之后,简直是有点茶不思饭不想,憔悴得一塌糊涂。大熊也替安卡长吁短叹,这喜欢才女有啥好处,要像刘翔跑得那么快才能紧跟着人家后面……

班级里一群女生怜香惜“班”惜起安卡来。她们说:“班长,你别练得走火入魔了。咱不做文豪,还可以做IT精英。”

安卡看了那些同情他的女生一眼,又埋头写剧本了。这次他写的是自己邻居的一位姐姐,在遭遇车祸后,在同学们的帮助下坚持读完了高中,考上了大学。

稿子第八次到了蒋晓浣手里,安卡的心怦怦直跳,手心里直冒汗,他想:这次还不行,真的算了,犯不着跟一个丫头斗气不是。

安卡看着稿纸在蒋晓浣的手里哗啦哗啦翻过,不对,没下雨,怎么稿纸上洇出一团?

蒋晓浣用手背抹了抹眼睛,说:“真感人,就它了。”蒋晓浣转身走出很远,安卡都没反应过来,他喂喂地喊蒋晓浣,说:“我不是做梦吧?”

蒋晓浣转过身来,笑吟吟地说:“大编剧,你是千里马,我就是伯乐。”

四流年

晓浣还真是走的才女路线,她领衔主演残疾姐姐,演练一场哭一场。每次蒋晓浣哭,安卡都有些手足无措,他说:“流这么多泪,水土流失,我请你吃草莓冰淇淋吧!”

蒋晓浣吃冰淇淋时,又是那个简单快乐的女生了。安卡说:“《红楼梦》剧组选秀,你不去,有点可惜。”蒋晓浣白了安卡一眼,要了第三个甜筒。安卡说:“你看你看,哪点像出了书的少女作家嘛!”蒋晓浣踩了安卡一脚,“我就讨厌假模假样的装,你知道我为什么把写剧本的重任给你了吗?就是想压压你的气焰。知道几个作家了不起啊?当班长了不起啊?数理化好了不起啊?”

安卡的嘴巴张得可以吞掉一只箱子。他说:“蒋晓浣,你真够阴的。”

蒋晓浣满不在乎地舔了口冰淇淋,说:“虽然目的差了点劲,可效果不错啊。我这不把你打造成全校女生仰慕的大才子了嘛?”

晚霞透过玻璃窗落到蒋晓浣的身上,蒋晓浣身上穿的恰好是那条水蓝色的连衣裙,长长的头发编成了两条麻花辫,显得清纯又可爱。安卡说:“我说句话你别生气,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第一眼,我就觉得有些面熟。”

蒋晓浣的目光飘向了麦当劳店铺的步行街上,步行街上那些来来往往的人,像一些落到光阴里的音符。她说:“安卡,你真的没认出我来吗?”

安卡的心一颤,一下子想到开学见第一面时的感觉。这个女孩似曾相识的。他舔了一下唇,说:“你……”

蒋晓浣低下头,白皙的脖颈上有一条不太清晰的疤迹。

“你是王梦?”

蒋晓浣抬起头时,眼里全是泪。她说:“你知道我出那本书时为什么叫糖果公主吗?就是因为从前……”

安卡想起了三年级时,蒋晓浣,也就是王梦,是个沉默寡言的女孩。虽然长得像洋娃娃,但是拒绝说话,拒绝跟同学们一起玩。没几天,班里的同学就都欺负她,不理她。只有安卡,在别的同学欺负她时会挺身而出帮她。

后来,安卡听在学校做老师的妈妈说,王梦在从前的学校里被同桌从台阶上推下去过,正好脖子划到一只汽水罐上……安卡偷偷看王梦,果然在她的脖子上看到一道疤。

从那天起,安卡每天都给王梦带一把水果糖,他说:“送出去,你就会交到朋友。”王梦小兔子一样的眼睛里第一次闪动着光芒,那光芒安卡一辈子都忘不了。后来,王梦的脸上有了笑容,可是,没多久,她就转走了。

安卡说:“可是……可是你叫蒋晓浣。”

蒋晓浣擦了擦脸颊上的泪,说:“我妈跟我爸离了婚。我去了另一座城市,我的继父给我取了新名字。可我一直都忘不了每天给我带水果糖的男生……”

从麦当劳出来时,安卡牵住了蒋晓浣的手,他说:“我很高兴看到你变成现在这样子,自信又阳光。”

蒋晓浣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老实交待,是不是没看过我写的那本书?”安卡很酷地说:“我就等着某人送我,求着我看呢。本人走的也是文豪路线……”

蒋晓浣的脚照准了安卡的脚踩过来,安卡一闪身,躲掉了。

两个人恍然间又回到了童年,回到了最初快乐纯真的时光里。

五演出

管大熊再三追问安卡为什么看蒋晓浣的目光像粘了糖似的,安卡都没有说他们从前的事。他说:“剧作家哪能跟小演员一般见识。”说这话时,他的嘴角是向上翘,眉毛向下弯的,一副幸福的样子。

蒋晓浣对剧本做了最后的修改,首演定在十一月一号。演出前,安卡比蒋晓浣紧张多了,不停地在后台走来走去,他问蒋晓浣:“这戏真的有深度吗?”

蒋晓浣从兜里掏出一把糖,“来,吃粒糖,会增加你的自信哦。”安卡剥了一颗放进嘴里,酸酸甜甜的,他想:时光真是一只最奇妙的手,它能把一个那么寡言少语的女孩锻造成这样阳光自信的女生,而自己依然会遇到她……

演出那是相当地成功,以至于安卡糊里糊涂被推上台谢幕时还像是做梦一样。他九十度给大家鞠躬,听到自己说:“是先有了伯乐,而后有千里马的。”听到台下如雷般的掌声,他回头找蒋晓浣,一束绿光正打在她身上,一身白裙的蒋晓浣美得像天使,她眼里有隐约的泪光。

他走过去,悄悄握住糖果公主蒋晓浣的手,说:“我们好像又撞衫了。”蒋晓浣看了一身白衣的安卡,眯着眼睛,很骄傲地说:“骑白马的也不一定就是王子,也可能是唐僧。”

安卡笑了,一如当初他送给她糖果时的纯真。还好,在长长的岁月里,他们彼此都找到了幸福的秘诀,那就是努力向上生长,保持阳光心态。

后来,安卡不止一次问蒋晓浣,为什么明知道他是糖果哥哥,还那样为难他?蒋晓浣歪着头想了想,说:“在征服敌人之前,一定要先打消他的嚣张气焰,还有,过于自信,也是错。”

安卡做仰天长叹状:“我的神哪,蒋晓浣是你派来管俺的吗?”

猜你喜欢
王梦大熊话剧
话剧《坦先生》
在爱和自由里成长——《狼王梦》读后感
万千阅读“相”,你中了哪一项
嘘,有熊出没
嘘,有熊出没
嘘,有熊出没
嘘,有熊出没
话剧《二月》海报
爱 勇气 坚持
——读《狼王梦》有感
现代话剧繁荣时期(一)(1935-19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