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底层人物塑造看老舍民族意识的嬗变

2009-05-13 08:10傅晓燕
文艺理论与批评 2009年2期
关键词:满族底层老舍

傅晓燕

一、肮脏名声煎熬下的艰辛度日:满族之痛

每位作家都有自己的民族出身,这一因素时常直接或潜在地影响作家的艺术取向。老舍是一位出生于清末民初的满族人,出身寒苦,当护军的父亲在世时,全家人靠父亲的三两饷银勉强度日,幼年丧父后,完全靠母亲洗衣裳、做针线活、当工友养活一家人。在老舍少年时代,辛亥革命摧垮了清政权,终止了中国两千多年的封建帝制,同时结束满族将近三个世纪的主宰统治。诸多史笔都曾经充分肯定辛亥年间所取得的革命成功,却在有意无意间,淡忘了一个社会事实:在清朝垮掉的同时,满人的社会地位也一落千丈。在一个相当漫长的历史过程中,满族遭受了为后人难以想象的民族歧视。而作为一个此前世代以军人为铁定职业、以保国护民为基本使命的民族,满族自辛亥年起,不仅失去了固有的谋生手段,在生计上被迅速推向了困厄与衰败的无奈境地,而且,他们还要从此担起长久而不堪的骂名。“旗人们不敢在公开场所暴露自己的旗籍,成了普遍现象。原来许多旗人是不习惯在本人名字面前加用姓氏的,在这种情形之下,为了避免受到歧视,也都加上姓氏。如果从姓氏上很容易被认出是满人的,也有一些极不情愿地改用了他姓;在寻求工作机会时,许多旗人只好违心地谎称汉族。不久,旗族的称呼竟自在社会上渐渐消失”。由于过去八旗官兵的粮饷制度严格规定的旗人不可从事其他行业,又没有其他手艺,粮饷就成为八旗兵丁的主要经济来源,一代代的旗人子弟,被束缚在当兵吃饷的道路上,清朝的覆灭使得旗人们失去了赖以为生的铁杆庄稼,生活困顿无依,大批涌入了城市贫民的生活行列。根据法国老舍研究专家保尔·巴迪所记录的材料记载:“在北平的9000名警察中,至少有6000名是旗人……穷旗人最流行的职业是拉洋车,这个城市里有三万辆洋车,每辆洋车两个人拉(一个白天拉,一个晚上拉),因此有六万洋车夫……众所周知,北平城里至少有七万妓女,其中大部分是旗人。”作为一位穷旗人出身的作家,老舍对满族人精神与心灵上被歧视的伤痛、物质与生活上穷困潦倒的凄惨,感同身受,而且是镌刻于骨髓深处的切肤之痛,表达民族同胞的苦难与心声成为他强烈的生命诉求,所以他热衷于对车夫、巡警、艺人、妓女等底层人物的塑造,这些辗转于贫困线上的被侮辱与被损害者,不管是不是满族人,已成为老舍对本民族沦落的兄弟姐妹同情的象征,融注了老舍深厚的民族感情。

在历史上,满族曾为国家作出过巨大的贡献,作为一个满族人,老舍既为本民族曾经的辉煌而骄傲,也并没有否认清末政府由于腐败造成的中华民族近代史上的百年耻辱,他为此感到内疚,甚至有一种负罪感;但辛亥革命后对满人的歧视侮辱又使他的民族心理受到了极大的伤害,所以他深沉的民族情感只能隐藏于文字背后,借一个个虽没有写明是满人,但带有满族文化特征的底层人物的命运书写来抒发自己被压抑的民族情结,在对本民族文化进行反思的过程中探索其命运兴衰的渊源,在对民族同胞的同情与关注中挖掘本民族蕴藏的美好品质和文化意蕴。在旧时代,车夫、巡警、艺人、妓女,都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老舍的经典名篇《骆驼祥子》、《我这一辈子》、《月牙儿》、《微神》,是专为这些受剥削、受侮辱、受折磨、最卑贱的人作传的。在他的这些作品中,塑造了一系列生动感人的底层人物,为现代文学人物画廊增添了一个个令人难忘的艺术典型。这些底层人物的刻画是建立在老舍对本民族文化的思考基础上的,老舍痛楚地意识到,沦落到底层并非他们不努力或自甘堕落,是八旗制度的束缚使满人失去了大厦倾倒后谋生的本领。老舍在小说《猫城记》中,曾借一个“猫兵”之口说出过这样一席话:“我们的地、房子、家庭……全叫你们弄了去;你们今天这个,明天那个,越来官越多,越来民越穷。抢我们,骗我们,只落得我们非去当兵不可;就是当兵的帮助着你们做官的抢,你们到底是拿头一份,你们只是怕我们不再帮助你们,才分给我们一点点……我们不会做工,因为你们把我们的父母都变成了兵,使我们自幼就只会当兵;除了当兵我们没有法子活着!”所以,八旗解散、失去钱粮供给后,没有任何生活技能的下等满人只能有点力气的去拉车,会点曲艺的去卖艺,什么也不会的只有去卖身……老舍曾慨叹:“巡警和洋车夫是大城里头给苦人们安好的两条火车道。大字不识而什么手艺也没有的,只好去拉车。识几个字而好体面的,有手艺而挣不上饭的,只好去当巡警。”当上巡警,风里雨里都得去巡街下夜,一点懒不敢偷,一偷懒就有被开除的危险,委屈不敢抱怨,劳苦不敢偷闲;当上车夫,从风里雨里的咬牙,从饭里茶里的自苦,好歹省出几个钱来,却被车厂主、兵、匪等压榨欺侮,一辈子连个完整的家都混不上,血汗榨尽后等着被扔到乱坟岗子上去;那些沦落风尘的女性的悲惨生活和命运,更令老舍痛惜,虽然按照传统观念,失身已是女人的大过,卖身更是千人指万人唾的勾当,但恪守传统观念的老舍却对他笔下的风尘女子表示了宽恕、宽容,甚至很大的同情,因为他明白这些可怜的女子在处处碰壁、饿得连饭都吃不上的时候,所谓的自尊、道德都成了空话,她们挣扎在生死线上,最起码的生存需要都得不到,什么洁身自好、自由恋爱、美满婚姻等等,对她们都是遥不可及的空想,而这些不可能实现的憧憬对于绝望中的她们而言,更像是命运无情的嘲弄与讽刺。老舍深深理解她们灵魂深处的痛楚与无奈,对她们给予了姐妹般的关爱与同情,字里行间写尽了她们的苦难。

正因为老舍懂得这些处于社会最底层的人物不得已的苦衷和他们原本美好的心灵世界,所以在描述他们悲惨遭际的同时,还着力挖掘了他们要强、勤俭、正直、爱国等美德,为本民族所蕴藏的美好品质正名。《骆驼祥子》中的祥子健壮、沉默,确乎有点像一棵树,诚实、聪明、勤快、努力;小福子善良、勤俭、温柔,为了养活弟弟甘愿牺牲自己;《我这一辈子》中的巡警,精明、和气、麻利、体面,在污浊的环境中还能葆有自己的一点良心;《月牙儿》中的女孩儿纯洁、要强,曾一心想凭自己的努力挣口干净饭吃;《微神》中的女孩儿,善良、静美而有教养,最终为了心中纯净忠贞的爱选择了自尽;这些底层人物无不在宣说着老舍压抑在心底的民族情感,他心中永远无法割舍的满族情结,在本民族遭受歧视和误解时的痛楚和努力申辩的潜隐心声。

二、日寇铁蹄蹂躏下的挣扎奋起:中华之愤

抗战的爆发,使中华民族大家庭中的各个民族一致对外,抗敌图强,各民族作家也都写下了大量的抗日作品。老舍作为一个满族人,对于国破家亡的感受,比起其他作家来更深切,八国联军的入侵,不但给满清王朝带来毁灭性的打击,为它后来的覆灭打下了伏笔,而且夺去了老舍父亲的生命,老舍自己也差点葬送于八国联军的刺刀之下。亡国灭种之恨,幼年丧父之痛,死里逃生之险,使老舍

对外族入侵者有更近更切实的国仇家恨之感,这种骨子里的痛是与其他作家都不同的熔铸于血液中的亲身之痛。在日寇入侵,国家面临生死存亡的关头,老舍深切的民族情感突破了狭隘的民族观,升华为深厚的中华民族的情怀,他不但整日奔波劳碌,组织活动、筹备资金,为抗战作了许多实际的工作,而且在作品中通过诸多底层人物由苟安、幻灭到逐渐觉醒而起来反抗的转变过程,抒写了他浓浓的爱国情丝。在写这些底层人物的时候,老舍的视阈已不粘着于满族,而是从满族扩大为整个中华民族,惟其如此,他才在写底层人物的惶惑、偷生和奋起的同时,展开了对作为整体的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反思。老舍对抗日战争的描写,不是战场上的战斗,而是“亡城”中国民的屈辱和新生,这使他把反思的重点放在民族文化之上,放在民族存亡绝续的“根”上。从某一意义上说,《四世同堂》不失为一部中国传统文化的检讨书。《四世同堂》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以日寇的侵略(以北平沦陷为事件)和中国人(以北平市民为观照点)的惶惑、偷生、觉醒、奋起和反抗为题材的重要作品。中国传统文化,是一个具有人本哲学精神的文化。它的礼让、克己等社会伦理规范,使它具有在利他中实现自我的“善”的精神。凭着这些传统的文化思想,小羊圈胡同里除了冠家和丁约翰之外,其他的人家都是和睦相处,相安无事。然而,北京人的礼让、克己,却挡不住侵略者的炮火,保不住他们素淡低微的生活。老舍曾把中国人民的民族性比作无刺的玫瑰:素质是美好的,但却柔弱,缺少自卫的能力。毫无疑问,民族传统文化本身是一个博大精深的思想体系,它曾经哺育了生息在中华大地上的世世代代人们,成为他们的精神支柱,并常常在民族、历史的严重危机关头转化为一种不可摧毁的力量。但是,在封建社会的长期发展中,历代封建统治阶级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不断地利用自己掌握的话语权在传统文化中加进去许多糟粕。而且,随着历史的发展,产生于封建农业经济基础之上的传统文化,也毕竟显出“老相”,逐渐丧失阐释当代问题的能力。因此,我们对传统文化必须有所去取,有所更新。正如老舍所说的:“文化是应当用筛子筛一下的,筛了以后,就可以看见下面的是土与渣滓,而剩下的是几块黄金。”这可以被看作是老舍创作《四世同堂》的主旨所在。这种“黄金”,就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精华,就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真实的力量。它虽然也是旧的(传统的),但又是一种可以革新、生长的基础。在老舍看来,为神圣的民族解放战争所唤起的传统文化中的坚韧不屈、勇于自我牺牲的民族精神,是我们建设新民族、新国家的极其宝贵的精神资源。所以,当“小羊圈”胡同里的普通市民们在危难中互相关心、克己助人,当常二爷、小文夫妇、尤桐芳等原本卑微的底层人物不甘受辱、以死相拼、壮烈地献出了自己的生命时,老舍无疑在他们身上找到了民族振兴的力量。

老舍恨外国侵略者,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排斥一切外国文化。老舍在青年时期曾旅居英国,五年的异国生活,使老舍鲜明地感受到了西方人的进取精神、认真精神、独立精神和当时一般中国人身上普遍存在的愚昧、奴性、惰性之间的悬殊对比。正因为如此,老舍多年来对现实所怀的隐忧在东西方文化的具体对比中,化成了对本位文化的理性怀疑与批判。他选择了他最熟悉的北京市民社会,作为反省民族文化和民族性格的对象。因此,老舍文学创作的冲动,是在一种直接的与西方文化的对比中,在对民族文化的忧虑中产生的。他对因循守旧、封闭自足的中国传统文化及北京市民生活的表现,始终是在现代人文思想的烛照下进行的,这种表现就完全不同于传统市井小说的娱乐趣味,它是一种文化反省与自我批判的现代文本。所以老舍的小说叙述的是市井生活,可叙述的视点却远远高于市井文化,小说的现代意识与批判精神是十分鲜明的。老舍爱国,但他对于国家、民族的理解不封闭、不狭隘。在对西方国民的现代国民意识和国家观念进行的梳理和观照中,老舍能够以开放的眼光,博大的胸怀,超越了封闭的文化体系,探讨本民族文化的振兴之路,寻求救国救民之路,这实则是痛定之后的反思,是浓浓民族情的深切表现。在早期作品《二马》中,小伙计李子荣“重实际”,不尚空谈和幻想,做事干练,忠于职守,有进取的生活态度的爱国主义精神,正是老舍崇尚的理想人格。贫困无依的生活反倒磨练了他的意志,刚强,有骨气,善于吸收新的思想并有自己的思想,如饥似渴地对知识的探寻,这正是老舍心中完美的理想的新一代青年的形象,对李子荣等底层人物的塑造寄予着老舍对国家振兴的希望和期盼。在《四世同堂》中,老舍不但对本民族传统文化进行了反思,而且通过祁老爷子的重孙子小顺子和日本小孩打架等情节的描写,在中外文化对照中进一步探讨了家庭教育、人格教育等关乎民族未来和民族发展的问题,使作品具有了更深远的意义和更开阔的现代精神。

老舍的创作心态由满族情结到中华民族的深厚情怀,由各民族团结的爱国之情到吸纳世界先进文化的辽阔胸襟,一步步走向成熟、深化和丰富。

三、新生国家阳光下的幸福人生:人民之喜

新中国成立后,党和政府真心实意为人民谋幸福,而且明确了各民族平等的政策,老舍所同情和关注的底层人物终于过上了幸福快乐、衣食无忧的生活。老舍曾写过诗二首,一首《昔年》:“我昔生忧患,愁长记忆新:童年习冻饿,壮岁饱酸辛。滚滚横流水,茫茫末世人。倘无共产党,荒野鬼为邻!”一首《今日》:“晚年逢盛世,日夕百无忧:儿女竞劳动,工农共戚休。诗吟新事物,笔扫旧风流。莫笑行扶杖,昂昂争上游!”字里行间表达了对新社会的喜悦和感恩。老舍曾是穷人,他写了一辈子穷人,看到他亲如手足、曾走入绝境的底层人物如今全都翻了身,得到尊重,成了堂堂正正的人,老舍打心眼里感到舒心畅意,他依然在作品中写他所钟爱的底层人物,写他们的绝处逢生,写他们的翻身解放,写他们对新中国的感恩戴德,也抒写了自己热切浓烈的报国情思,他决心为新中国而歌唱,为新中国贡献自己的全部力量。值得注意的是,老舍在写这些底层人物欢乐和幸福的时候,其民族意识中随着新中国的建立和革命政治理论的渗透,显然已融入了明确的阶级意识,所以他不再仅仅拘囿于满族意识,而且也超越了抗战时期面对日寇侵略而升腾的中华意识,他更多的是站在全体劳动人民的立场上,讴歌我们民族在新社会所取得的巨大进步。

老舍的三幕话剧《龙须沟》就是他对“好政府,爱穷人,叫咱们干干净净大翻身”的感激和崇敬之情的典型展现。1950年春,北京市政府决定治理城南边的一条有名的臭沟——龙须沟。沟的两岸住满了勤苦安分的人民。在《<龙须沟>写作经过》中,老舍说:“多少年来,反动政府视人民如草芥,不管沟水多么臭,多么脏,多么有害,向来没人过问。不单如此,贪官们还把人民捐献的修沟款项

吞吃过不止一次。人民政府决定替人民修沟,在建设新北京的许多事项里,这是件特别值得歌颂的。”老舍为此深受感动,决心把这件事写出来。在《龙须沟》里,他写了一个紧挨着臭沟的小杂院,这个小杂院里住着一些生活在底层的人物,有一个瓦匠,一个蹬三轮车的工人、他的孩子和妻子,一个被逼疯了的艺人和他的以卖香烟为生的妻子,还有一位做手工活的老大妈,她思想相当保守,她的女儿正好和她相反,生活在臭沟边上,却一心一意要躲开这条臭沟,非常愿意接受新思想。老舍把这些人物和沟紧紧地连在一起,这个小院就是臭沟上的一块碑,说明臭沟的一切。《龙须沟》的第一幕是写解放前穷人的悲惨生活:各色穷苦劳动人民终日终年乃至终生,都挣扎在肮脏腥臭的空气里,他们的房屋随时有倒塌的危险,院中大多数没有厕所,更谈不到厨房,没有自来水,只能喝又苦又咸又发土腥味的井水,到处是成群的跳蚤,打成团的蚊子,和数不过来的臭虫,黑压压成片的苍蝇,传染着疾病。泥水匠赵老头忍受着疟疾的折磨,车夫丁四和妻子因为家里揭不开锅整天吵架,他们的女儿小妞子不慎掉到沟里失去了幼小的生命,艺人程疯子和妻子不得不忍受恶势力的欺压。解放后,政府给沟边的人民修了厕所,安了自来水,修了臭沟,人民过上了安居乐业的好生活。赵老头衣食无忧,浑身又充满了力量;丁四成为堂堂正正的工人,不再颓废;恶霸被镇压,程疯子终于可以有尊严地活着,而且恢复了艺术生命。剧作在程疯子充满深情的唱词“齐努力,多作工,国泰民安享太平”中结束,对新中国的感恩、报恩之情溢于言表。《龙须沟》的发表获得了社会各界人士的好评,还被译成多种文字,它使外国人了解了新中国是怎么一回事,尤其是新中国为什么一成立就受到了中国人民的衷心拥护和爱戴。《龙须沟》标志着老舍的创作进入了一个新的历史时期,它是一个大转折点。意味深长的是:这个大转折和整个中国历史进程的转折是完全吻合的。这说明:老舍的脚步是紧紧跟随整个民族的脚步的,他的声音是和整个时代的声音共鸣的。时代的进步激发了老舍的强烈的创作欲望和激情,老舍的作品也激发了人民的爱国热情,激励他们发奋图强,为祖国的社会主义建设而献身。

梳理老舍创作的民族意识嬗变过程,其实是走进老舍纯净丰富的内心世界,在他倾注了一生心血的底层人物的塑造中,所寄托的无论是贯穿一生的满族情结,深厚开阔的民族情怀,还是热切浓烈的报国情丝,无不渗透着老舍正直、善良、热情、刚强的人格魅力,闪烁着温暖明亮的人间善良情感的光辉,令人肃然起敬,深深怀念。

猜你喜欢
满族底层老舍
解人之难的老舍
印象·老舍纪念馆
浅谈呼和浩特市满族文化
农民建筑工
“对话”小伙伴老舍
写给厌学的你:不读书,换来的是一生的底层!家长也读读!
“底层文学”向何处去?
略论“底层”
在济南,重寻老舍足迹
“尼山学”的出现与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