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绍武
母亲兄弟姊妹不多,加之又生活在别的城市,平常疏于联系。父亲来自山区,排行老幺,上面有三个姐姐和两个哥哥。因为他是这个大家庭出的唯一“学问人”,很受大家尊重。我们对这些带着厚重乡下口音、穿着朴素,被称为姑姑、大伯等亲戚感到很陌生。
父亲的乡土情结很重。退休后,他专门在电脑里建档,通过电话与来访亲戚间交谈,把这些复杂的亲戚家庭情况分门别类地记下来,谁家老人过世了,谁家孩子在外打工或将参加高考,或成就了一番大事业,当上了老板和出国定居,要我帮忙不断更新。
我们一直跟父母住一起。随着生活条件的改善,由二居室换成条件舒适的一厅四卧室。父亲叫母亲把一间房留出来,准备了干净整洁的卧具,专门用来招呼老家的客人。
去年冬天,老家来了个怪老头,穿一件半旧的军大衣,身材清瘦,花白的头发蓬乱不堪,走路不稳,看样子年过七旬,有时说话我们还听得不太懂,父亲要我们叫他“二大爷”。二大爷时不时地咳嗽,还吐出一团浓痰,可非要抽自带的旱烟,呛得对烟味过敏的妻子直皱眉头。他还不客气,吃饭时评论这个菜炒得不好,那个菜口味太重。母亲万事都顺着父亲,也只能忍着挨“批评”。有一次二大爷上卫生间又忘记冲水后,性情急躁的妻子“婉转”地提醒了几句,父亲非要妻子向他道歉。
住了近一个月,二大爷终于要回老家了。父亲不但给他买了高档烟酒和车票,还要我开车去火车站,把他送进硬卧车厢安顿好,目送列车启动。返回的路上,父亲饱含深情地对我说,别看二大爷其貌不扬,当年可是响当当的生产大队长。父亲外出求学,是他发动亲戚筹足了学费;“文革”时,父亲回老家接受劳动改造,也是他叫人翻修了两间瓦房,才使我们一家人有了避难之所。二大爷是我家的恩人。后来,我们记不清老家来了多少亲戚。只要得空父亲就陪着他们说话,指导亲戚的孩子如何向高考发起冲刺;有人考上了,父亲特别高兴,还资助学费和生活费。
去年春节,父亲想回阔别多年的老家,因身体原因未成行,他叹息不已。他对我们说,人不能忘本,要饮水思源。淳朴的亲戚和乡亲,成了他晚年精神寄托的一部分,也慢慢地影响到我们。善待他们,撑起一把爱的伞,就是追寻和补偿渐行渐远的亲情,就是给父亲献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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