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 流
一
已是“十一”黄金周的第五天,临江县文化局大楼内静悄悄的。但群艺馆的欧阳擎却像热锅上的蚂蚁,正心急如焚地到处联系县领导。
欧阳擎是文化局退休干部,因为他几十年如一日搜集整理研究临江县特有的“喊湖”这一濒临绝迹的民间艺术,文化局为了“喊湖”艺术列入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申报,特返聘他继续工作。在欧阳擎的努力下,申遗各项准备工作基本就绪,即将整理上报。就在这节骨眼上,中午,欧阳擎接到通知。中国申遗工作审定委员会的主要成员、北京高级文化研究员马俊中老先生途经省城,决定拐道临江实地了解“喊湖”申遗有关准备情况。
欧阳擎想,马老来,介绍情况自己没问题,三十年了,“喊湖”就犹如自己从小带大的孩子,一点一滴都记在心底,可以随口道来。
如今最大的问题是,马老是北京来的高级研究员,初到临江,仅自己出面接待显得有失礼仪。最起码要有领导陪一下才好,一方面是礼节,另一方面也体现临江县政府对“喊湖”申遗工作的重视。
欧阳擎立即打电话给局长熊玛娴,熊玛娴四十五岁,去年从乡党委书记位置上安排到文化局当局长。电话通了,欧阳擎简单通报了马老要来的情况后,说:“熊局长,马老来后,汇报和看资料的事我负责准备,只是,你看是不是应该有县领导出面接待一下?至少晚上吃饭时要有个县级领导作陪。”熊玛娴说:“好是好,只是这些老学究,什么日子来不好,偏偏挑黄金周休假时间来。”迟疑了一会儿,她还是说:“老阳,你等一下,我跟领导联系,一会儿回你电话。”
欧阳擎稍稍心安,中午也就不回家吃饭了,打电话给楼下小餐馆,请送一份盒饭上来。他重新坐到办公桌前,认真梳理起汇报提纲。大约过了半小时,熊玛娴回电话,她说:“老阳,我刚才跟分管文化的杜副县长打电话,她现在正陪市里有关领导在乡下钓鱼,赶不回来。你看,北京来的客人是不是就由你自己接待算了?”欧阳擎听了,心中一凉,说:“杜副县长来不了,能不能请副书记来呢?实在不行,直接请县长。人家是北京来的专家,又事关我县‘喊湖申遗的大事,领导应该能理解吧。”熊玛娴说:“你说得轻巧,这放假时间,怎么好轻易打电话骚扰领导呢,到时会说我们文化部门这点小事都办不成?给杜副县长打电话我都是下了好大决心的。”欧阳擎有些上火,说:“熊局长,这又不是我们家的私事,是县里的大事呀,有什么好顾虑的。”熊玛娴说:“要打你自己打,反正我是不会打的。”欧阳擎气鼓鼓地说:“好,好,我来打。我一个退下来的人,怕什么。”
欧阳擎找来县政府印的内部通讯录,决定打电话给分管党群的杨副书记,他是分管意识形态的,找他也算是对口。对着号码本一个键一个键拨了,是杨副书记接的,他问了半天,才明白打电话的是文化局研究“喊湖”的老阳。杨副书记跟欧阳擎没有直接见过面,但“喊湖”申遗这件事他还是知道的。欧阳擎把马老要来的情况介绍了一遍后,说:“杨书记,其他的准备工作我们都负责做好,我们想请您晚上陪同马老一起吃顿饭,不知您是否有空?”杨副书记说:“老阳啊,是这样的,我现在在市里家中,孩子今年高考,我平时工作忙,也没时间陪他,这次放假准备好好陪陪他。孩子教育也是大事呀,晚上我就不去了。再说,文化这摊子不是有杜县长分管吗?你们请她去吧,我直接插手也不合适。”欧阳擎恳切地说:“杨书记,我们跟杜县长打过电话了,她现在也在陪客人,没有空,你看,你能不能来一下呢,只要两三个小时就够了。”杨副书记有些不耐烦地说:“就这样吧,我真的没空,你让熊局长想想办法吧。”说完不再听欧阳擎说,就挂了电话。
欧阳擎望着手机,发了半天呆,心里阵阵发酸。想,不就是请你们出来陪客人吃顿饭吗?哪有这么难,不是人民给了你这顶帽子,我还懒得请你呢,说白了我是请这顶官帽子呀!我偏不信这个邪,我这就给陈县长直接打电话,看看共产党的官是不是都这样官僚。欧阳擎平时性格温和,但倔板起来也是九头牛拉不回头,何况这回是为了工作。他找到陈县长电话,一拨就通了,黄金周期间,领导的手机倒是都畅通的。有人接了,欧阳擎恭敬地说:“陈县长吗,我是文化局老阳啊。”对方说:“等等,我是陈县长的秘书,陈县长正在陪客人吃饭,有什么事我转达行吗?”欧阳擎来气呀,真是官架子十足,县长自己连电话都不接,还有秘书代接的。他大着嗓门说:“你让陈县长接电话,就说文化局老阳有重要事情汇报。”秘书听欧阳擎口气很重,不知事情大小,不敢怠慢,说:“好,好,你等等。”一会儿,一个浑沉的男声传来,欧阳擎听过陈县长作报告,知道是本人了。连忙说:“陈县长,我是文化局老阳,研究‘喊湖的。我有件重要事情向您汇报。”陈县长说:“你等一下。”像是走到外面,才说:“你说吧。”欧阳擎于是把情况说了,又补充:“陈县长,我本来不想打扰您,只是我们已经给杜县长、杨书记都打过电话,他们都有事,不能陪同。万般无奈我才给您亲自打电话。”
陈县长听完,语气缓和地说:“是这样呀。老阳,这事是很重要,事关我县申遗工作的成败,一定要高度重视。”欧阳擎一听,心中大喜,县长就是县长,境界就是不一样。陈县长停顿了一下,问:“老阳,这个马老是什么级别呀?”欧阳擎一愣,说实话,马老是什么级别他还真不知道,他只好实话实说:“陈县长,只听说他是高级文化研究员,是中国申遗审定委员会的成员,至于行政级别就不清楚了。”陈县长“哦”了一声,说:“那就是说是专家。老阳,你看这样行不行。我这里呢。正和政府办张主任陪一个外商,是个很有实力的老板呀,搞船舶制造的,他们公司如能来临江投资,将对拉动临江的发展非常有利。我晚上还要与客商谈判,实在是没有时间。但你那里也很重要,我让张主任安排政府办去一位副主任参加接待,政府办副主任也可以代表政府嘛。另外,你转告熊局长,就说我说的,让她务必全程陪同好马老一行,不能出丝毫差错。”
陈县长都这样说了,又做了如此详细周全的安排,欧阳擎虽有一万个不乐意,也不好再说半个不字,只握着手机说不出话来。那边陈县长说:“好了,就这样,外商还等着我呢。”说完挂了,手机里立即传出嘟嘟的忙音。
二
下午四点,欧阳擎带着有关资料坐着文化局的普通桑塔纳车,和局长熊玛娴一起来到了临江宾馆。
熊玛娴可以说是欧阳擎从麻将桌上硬拉下来的。因为,欧阳擎打电话请她时,她一会儿说来了朋友,一会儿又说要到市里去办事,十二分的不情愿出面接待。但欧阳擎在与熊玛娴通话时,隐隐约约听到了桌上的麻将声。熊玛娴喜欢打麻将是出了名的,只要有时间,一定是在麻将桌上。最后,欧阳擎不得不搬出了陈县长这尊菩萨,说:“熊局长,陈县长电话里叫我转达你,这次接待马老你要全程作陪,出了任何差错都找你。你今天要不去的话,那我也不管了。”不得已,熊玛娴才答应与欧阳擎一起
到宾馆等。
一会儿,县政府办公室潘副主任自己开车也赶到了宾馆,这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精明强干的样子。进了大厅,见熊玛娴和欧阳擎两人,就问:“熊局长、欧阳老师,客人到了吗?”熊玛娴打招呼道:“潘主任,来,来,先坐会,刚才我们与客人通过电话了,他们已经过了路港镇,快到了。”潘副主任说:“我还紧赶慢赶呢,市里来了几位大学同学,本来要请他们吃饭的,现在只能先帮你们陪客,再赶过去了。”欧阳擎听了有些不快,说:“申遗可是政府的事,怎么说是帮我们陪客呢。”潘副主任说:“我又不是联系文化口工作的,是张主任临时抓差把我抓来的。”熊玛娴说:“既来之则安之,潘主任你来了就是代表县长的,我们耐心等等吧。”欧阳擎心中一动,开玩笑地说:“熊局长,我看也是呀,反正马老是北京来的,又不了解我们县,等会我们就直接介绍潘主任是县长得了。”潘副主任差点跳起来,说:“你们别乱来,这冒充县长可不是好玩的事。”熊玛娴凑趣地说:“老阳说的倒也是个办法,潘主任,都是为了事业,又不是为私事。何况,你作为政府办公室副主任,县长不在,你就是代表县长工作的,也算是为领导分忧。”潘副主任严肃地说:“这代表县长工作和冒充县长是两个概念,万万使不得的。”欧阳擎认真打量了一下潘副主任,说:“介绍潘主任是县长,是显年轻了一点,要不就介绍是分管文化的副县长吧。”潘副主任哭笑不得,说:“这真是一百零一回的事,还要我去冒充县长,这是绝对不行的。实在要冒充,熊局长冒充得了,你无论年龄还是气质客人看起来都像。”熊玛娴说:“我扮县长,那文化局长呢?接待客人哪有文化局长不到场的。再说,下次我可能还要去北京找马老呢,那不是要露馅。”欧阳擎说:“还是潘主任吧。”潘副主任连连摆手:“绝对不行,绝对不行。”
正在这时,从宾馆二楼棋牌室下来四个人,其中一位中年妇女四十三四岁的样子,身材高挑,长得颇有气质。见了熊玛娴客气地打招呼:“熊局长,等客人呀。”熊玛娴眼睛一亮,对欧阳擎和潘副主任说:“有办法了。”
三
来人叫叶媛嫒,原来是临江县话剧团的演员,后来话剧团解散,叶媛媛便赋闲在家。叶嫒媛老公是临江县小有名气的建筑包工头,家境不错,她也就没想再找工作。平时,叶媛媛与朋友打打牌,喝喝茶,后来,有人出面成立了一个业余戏剧团,除了自娱自乐,有时也参加一些企业开张、单位庆典活动,偶尔也到乡下演演戏。业余戏剧团负责人看中了叶媛媛的戏剧功底,便邀请她入伙,封了她一个副团长的头衔。熊玛娴到文化局当局长后,叶媛嫒为下乡演出的事找过她几次,两人熟了后。有时还在一起打麻将,算得上是朋友了。
熊玛娴说:“小叶,来来,我有事找你。”叶媛媛比熊玛娴小两岁,熊玛娴便以大姐自居。叶嫒媛对同行的三人说:“你们先走吧,熊局长找我有事呢。”语气中颇有显摆的意思。叶嫒媛坐下,熊玛娴介绍说:“这是政府办公室的潘主任,老阳就不用介绍了。今天正好,北京要来客人,人也不多,小叶一起帮我们陪客吧。”叶媛媛高兴地说:“我今天与几位朋友在这里打了一天牌。正准备出去吃炒粉呢。局长让我陪客,那我正好也享受一回公款消费了。”
熊玛娴说:“请你吃饭可不是白请,今天有个任务交给你。”叶媛嫒大方地说:“局长有事尽管吩咐。”熊玛娴说:“今天来的客人是北京的专家,专门为我县的‘喊湖艺术申报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来的。陈县长本来要亲自接待,但现在在陪同外商,腾不出空,这不,派潘主任先来了。分管文化的杜县长也来了一班人,分身无术。但是客人是北京来的,没有领导陪同显得礼数不太够。你看这样行不行,今天你就临时扮一回分管文化工作的杜副县长,正好杜副县长也是女的,等会一起陪同吃个饭。反正客人第一次来,也不知道我们县谁是县长、谁是副县长。”叶媛媛大惊失色:“我的妈呀!这怎么行呢,我怎么敢冒充县长。”熊玛娴说:“没事,你只要拿出个样子就行,这不还有我和潘主任、老阳在嘛。”叶媛媛说:“熊局长,你让我干什么都行,只是这扮县长的事我可做不来,这辈子我从没当过官。”
一旁欧阳擎也劝:“小叶,你就扮一回吧,就当为临江的文化事业做贡献。”叶嫒媛还要推辞,熊玛娴沉下脸来,说:“小叶,你现在虽然不在文化部门了,但毕竟也曾是文化部门的老同志,再说,你们业余剧团今后就不要文化局支持了?叫你办这点事还推三挡四的。”叶媛媛被震住了,苦着脸说:“熊局长,不是我不想帮,只是我实在没有扮县长的经验,万一北京的客人问到县里的情况,我是一问三不知呀。”熊玛娴缓和了脸色说:“这你不用担心。你只管当你的分管副县长,凡是问到不知道的事,你就端杯敬酒,到时,县情方面,自有潘主任作答,业务方面,由老阳作答,保证不会出问题。”叶媛媛说:“喝酒聊天我行,一定把气氛搞得热热呼呼的,只是不要让我谈工作就成。”熊玛娴说:“小叶,你当初可是我们县的台柱子,什么角色没扮演过?甭说是个副县长。”说起这话题,叶媛嫒顿时来了兴趣。望着潘副主任说:“这位主任年轻怕是不知道,老阳应该清楚,当年,我在台上也是风光一时的。有一年,我还扮演过一位女检察官呢,记得那出戏在全市文艺调演中还获得了优秀奖。”欧阳擎趁机也吹捧,说:“小叶是演什么像什么,那个台风,那个扮相。当初不知迷倒了多少小伙子。”叶媛媛脸上泛起了红晕,说:“唉,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现在人都老了。”
潘副主任一直在听着,没有说话。开始以为只是说笑,现在看熊玛娴他们是真的准备让叶媛媛扮杜副县长。他想,自己又不好离开,而在场的话万一出了事也是有责任的。便无奈地插话说:“熊局长,欧阳老师,你们如果真的要让这位大姐扮副县长的话,可千万不要出纰漏,而且仅此一回,事情过后谁都不能再提,传出去别人会笑话的,说不定还会造成不好的影响的。”熊玛娴说:“这事就我们几个人知道,事后谁都不准到外面去说。小叶,特别是你。”叶媛媛看大家这么慎重,不由有些激动,重重地点点头说:“局长、主任,你们放心,这么大的事,你们找我是对我的信任,今后,就是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绝对不会对外透露一个字的。”
潘副主任说:“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还得先练练。这样吧,我和欧阳老师分别把县情和‘喊湖有关情况简单说一下,免得叶大姐到时完全不知,容易让人怀疑。”欧阳擎说:“还是潘主任想得周到。”叶媛媛说:“哎呀呀,这么复杂,我现在只记得麻将,别的是一点也记不住的。”熊玛娴正色说:“别开玩笑了,还是听听吧,就是作假也要作像。”
四
五点半,一辆帕萨特开到临江宾馆门前,先下来一位年轻人,是省群艺馆的小杨,前两年刚毕业的大学生,也是第一次到临江,欧阳擎到省里办事认识了他。小杨接着扶下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大家连忙到门口迎接,按照设
计好的,由叶媛媛唱主角,站在前面,熊玛娴、欧阳擎一旁一个陪着,潘副主任则提着包,临时充当叶媛媛的秘书,稍远一点地站在后面。
小杨搀扶着马老刚上台阶,欧阳擎连忙上前,帮着在另一边搀扶,一边说:“马老辛苦了,我们县政府杜副县长、还有文化局熊局长都在等着呢。”上了台阶,欧阳擎介绍:“马老,这是杜县长。分管文化工作的。”叶媛媛端起架子,脸上微笑着,与马老握手,操着标准的普通话说:“马老不辞辛苦光临我们临江,实在是我们临江的福气呀。”又与一旁的小杨握了下手。这是预先操练过的,叶媛媛演绎起来,虽然带点戏剧腔,倒也不卑不亢,颇像那么回事。身后的潘副主任想,就是现在真的让叶媛媛当副县长,谁说当不了呢?官有时就是一顶帽子,有了这顶帽子,你便显能干,显精神,拿了帽子你就什么都不是,普通人一个。熊玛娴上前说:“马老一路辛苦了,现在已经五点半了,杜县长,你看我们是不是请马老直接去宾馆的包厢,边吃边汇报?”说完,征求意见地望着叶媛媛,叶媛媛回头望望潘副主任,问:“潘秘书,包间定好了吗,菜安排的怎么样?”潘副主任回过神来,想,这叶媛媛不愧是演戏的,这么快就进入了角色,连忙说:“杜县长,早就安排好了,201,鄱湖厅。”马老说:“杜县长太客气了。我这次只是顺路来了解一下‘喊湖的情况,只要老阳来谈谈就行了,这大放假的,没想到惊动了杜县长和熊局长。”叶媛媛说:“应该的,应该的。”说完,就陪着马老、小杨往里面走。路上,熊玛娴拉了一下叶媛媛的衣后襟,悄悄冲她竖起大拇指。而潘副主任看着叶媛媛故做正经的样子,在后面强忍着没有笑出声来。
进了鄱湖厅,大家先在沙发上坐下。马老就给大家发名片,这倒是事前没有想到的,出乎意料,叶媛媛灵机一动,对潘副主任说:“潘秘书,把我的名片拿来。”潘副主任心说,你哪有名片呀。但还是假装打开包找了一番,才歉意地说:“杜县长,名片忘了带了。”叶媛媛生气的样子:“作为秘书,怎么能这样粗心大意呢。”还是马老解围,说:“没事的,没事的。”为了缓解尴尬,叶媛媛大呼小叫:“潘秘书,叫服务员上菜。”开始叶媛媛就说了,今天与几个朋友在宾馆打了一天牌,中午也只吃了一份盒饭,看来她是真饿了。熊玛娴冲她使眼色,潘副主任连忙遮掩,说:“杜县长,服务员说,上菜可能还要稍等一会儿。”马老也说:“杜县长,吃饭不急,我看还是了解一下情况吧。我先说一下我们的来意。”于是马老把当前全国申遗工作的进展、各地上报材料以及要注意的事项介绍了一番,说了十几分钟,听得叶媛媛云里雾里,眼神茫然。一旁欧阳擎倒是听得专注,不时插话问情况。马老说完,本应叶媛媛说了,她却无动于衷。还是小杨提醒,说:“杜县长,马老的意思,现在全国申遗工作进入了关键阶段,而临江的‘喊湖应该说是很有特色的艺术形式,他这次主要想听听你们准备工作做的如何。”叶媛媛“哦”了一声,望着熊玛娴没有了下文,熊玛娴急得直冲她使眼色。叶媛媛想想,只好说:“欢迎马老到来,感谢您对临江的关心。”停顿一下,又不知说什么,便死劲回想刚才潘副主任、欧阳擎教她的有关情况,现学现卖起来:“我们临江县面积有,啊……大概1000平方公里,人口大概30万左右。财政收入,那个,去年好像是……那个,那个,三十几万吧,潘秘书,是吗?”她倒好,把球踢给了潘副主任,潘副主任连忙接腔:“35万,35万。”叶媛媛接着说:“‘喊湖这门艺术,是沿水路,从皖南传过来,到我们临江县发扬光大的。它的特点是劳动中产生,具有爆发力和穿透性。这个,这个,这事几十年都是老阳在整理,对了,马老,你们知道吗,‘喊湖唱起来可好玩了,一般是几条船一起,一人唱众人和,还有男女对唱,像唱情歌一样呢。我从小爱听这个,也会唱,我们话剧团演员过去都会唱几句,要不我现在跟大家唱几句。”叶媛媛说着说着,就忘了自己的身份,居然准备开唱了。熊玛娴连忙压住她的话头,说:“杜县长过去分管过话剧团工作,所以情况熟悉。杜县长,我看是不是先让老阳详细汇报一下目前我们的‘喊湖申遗的准备情况?”叶媛媛反应过来,自己说走了火,连忙找台阶下,说:“老阳,那你就汇报一下,详细一点呀。”同时拿出手机,转头对马老说:“马老,我出去打个电话。”马老倒是没有觉出不正常,还乐呵呵地说:“杜县长多才多艺呀,等会,我倒真想听杜县长唱几句‘喊湖调听听。”
见叶媛媛出门,潘副主任担心她溜号,那戏就唱不下去了,连忙跟了出来。还好,见叶嫒媛并没走,而是坐在大厅椅子上,正用纸巾擦汗。见了潘副主任,叶媛媛连声说:“搞不成,搞不成,紧张得我一身汗,溜出来喘喘气。”潘副主任怕打击了她的积极性,安慰说:“你扮的还挺像那回事的。”叶媛媛来了精神:“你说我像不像副县长?”潘副主任说:“像是挺像,只是说话要注意,时时想到自己副县长的身份。知道的说。不知道的尽量不要说,尽量少说话。”又出主意:“叶大姐,要不这样,你就在这里坐着,我进去,等欧阳老师汇报完了,我再来叫你,那时你进去就直接吩咐我上菜开饭就是了。”叶媛媛说:“那最好,那最好。”
潘副主任回到鄱湖厅,里面欧阳擎正汇报得头头是道。由于他丰富的实例,渊博的“喊湖”研究功底,马老听得津津有味,还不时提出问题,进行探讨,一时,大家都忘了杜县长的事。潘副主任松了口气,这样倒好,不用那么紧张了。偷空,熊玛娴悄悄问潘副主任:“潘主任,叶媛媛没溜吧?”潘副主任说:“我让她在外面等着,一会我去叫她。”
这一汇报就到了六点半。熊玛娴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对潘副主任说:“潘秘书,你去看看杜县长电话打完了吗,请示一下是不是可以开饭了。”潘副主任借机出门,欧阳擎刹住话头,不好意思地说:“很晚了,我们先吃饭、先吃饭。”很快,叶媛嫒进来了,一进门,就连声说:“马老,不好意思,市政府的一个电话,了解假期我县文化活动安排情况。耽搁了时间。”又问:“老阳都汇报了吗?”马老说:“老阳同志说得很好呀。特别是你们县政府对保护‘喊湖艺术高度重视令人敬佩,老阳同志退下来了,还返聘他工作,有政府这样支持,我相信,‘喊湖这门民间艺术一定会发扬光大,并申遗成功的。只是在准备工作上我还有几件事需要提醒一下。”叶媛嫒一听,又要扯上工作,连忙打断,对潘副主任说:“上菜,上菜,不要让客人饿着了。”站起身,拉马老说:“来来,请上坐。我们边吃边谈。”马老推辞,自己坐到主宾席上,说:“我坐这里就行。”叶媛媛还要硬拉。熊玛娴一看,叶媛媛是按本地民间习俗,正中的位置为上席,而在官场接待中这应该是主东席的。连忙上前,边使眼色边说:“杜县长,还是客随主便,马老坐主宾席,你坐中间,这是主东席。”叶媛媛没想到这也错了,脸有些发红,不好意思起来。好在马老并不清楚本地习俗,也不介意。宾主落座,叶媛媛正中,右边马老,左边小杨,